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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更天,道观。
云雨方歇。
王玉英自己躺床上,差使今夜的情郎,广威将军荆野:“阿野,天快亮了,你去把灯灭了,留一盏即可。”
荆野屁颠屁颠下床,依命灭了数盏,独留离二人最近的高足油灯。
微弱光光摇晃。
他见王玉英随手把法帔裙衫都仍在地上,便蹲下拾起,一边叠一边问:“这道袍是你自己裁的?”
和寻常的样式不一样。
王玉英白他一眼:“外面的样子太丑,穿不出去。”
荆野就喜欢她瞪他,仿佛回到从前,他咧嘴憨笑露出两排皓齿,手上默默把王玉英的衣裳都叠好,放到她顺手就能拿着的边几上。
几上酒还剩半壶,荆野问她:“酒你还喝吗?”
“拿过来。”王玉英挪了挪身。荆野带着酒一道往床上钻,她盖着薄背,他露着赤膊,胳膊不动声色绕到她背后,轻拥佳人。
王玉英睹见他的小动作,懒得戳破,她喝两口酒,荆野闻着了刺鼻呛口的味,启唇笑问:“烧刀子?”
“鼻子还灵。”王玉英笑答。
荆野感叹:“将军以前最喜欢喝这个。”
王玉英点了下头,烧刀子是爹爹最爱的北地酒,带得他们几个小的也爱喝——吹羌笛,喝烈酒,对黄沙落日,成了家乡的记忆。
爹爹却说蒙倒驴才是北地酒,烧刀子不是。
烧刀子是他年少时,一个北疆籍的老兵带他爱上的,说北疆冷到只有喝这种酒,让心里火烧火燎了,才暖和。
王玉英心想能有多冷?等后来她真去了,冰天雪地,才领教厉害,冻得人癸水都没了。
王玉英舌尖抵腮,烧刀子还在口里,如烧红白刃入喉。
少顷,她眺眼观察荆野,看他脸色挺馋的,甚至吞咽一口。她晓得他也爱喝这个,且亲都亲了,不该嫌弃,但壶嘴和男人一样不能公用。王玉英没给荆野分酒,左右言它:“你现在做什么呢?广威将军?威风凛凛啊。”
荆野被说红了脸,低头小声:“杂号而已,我——”
他的话陡然止住,有人进院。
王玉英会意,抿唇敛笑。
来的是庆福公公,领了一拨大内的人,在院中尖声尖气宣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玉京妙静仙师接旨——”
庆福一面说,一面见着袇房内的微弱灯光熄灭,能听见王玉英吹蜡烛的气声。
他被噎了下,但还是继续宣完,躬着腰,冲屋内堆笑:“仙师,您来接一下这首陛下的乐府吧。”
陛下其实一直很想她。
“我睡着呢,”王玉英的声音懒洋洋,“等早上起来再说吧。”
她撩起眼皮打量自己正贴着的胸膛,荆野古铜色的胸肌挺得像两座山,能跑马,他初时生涩,但引导一下,学得很快,也很好学,且年轻人远比王玉英想象得美妙,她才没心思应付徐恒。
庆福还在屋外一口一个妙静仙师,让她出去接徐恒的信。王玉英不由得想到这法号的由来,那时候他嫌她脾气爆、人聒噪,让她像他那些个心肝妙人一样,静下来,贤良淑德。
这无疑是种羞辱。
现在她不说话了,他还要怎样?
“知道了,来了!”王玉英皱着眉头朝窗外喊,毫不掩饰语气里的不耐烦。
庆福又等了好一会,天闷,额头上渗出汗,唯一庆幸的就是浮游山雨停了,等多久也不会被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