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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60(第7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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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都的初雪不请自来,从细碎雪片,越下越密,点缀过青石瓦,再覆上一层白。

天色渐暗,廊灯亮起,随着风力晃荡不止地激拍檐柱,灯身印在她面颊,陆明谦落下的指痕红肿。

寒风扑面而来,加剧着刺痛。

这还是她长那么大以来,迎接的第一场雪,陆听晚仰头望过漆夜,无数雪花落下,她像初生的生灵诞世,对初雪饱含奇趣,抬起的掌心接了碎片,瞬间化成水雾,指尖一抹,便消失不见了。

“下雪了……”

陆听芜上前关切着她面颊上的伤:“阿晚,你的脸疼吗?阿姐给你上药好不好?”

“阿姐?我险些坏了你的婚事,父亲责怪我,你难道不怪阿晚吗?”她视线泛伤,仍望着无尽的黑夜,就连高墙与屋檐都藏入夜色中。

雪片落进眼睫,陆听晚眨眼收回视线。

“阿姐怎有脸怪你呢?”陆听芜心疼无比,“当初若不是你……”

陆听晚打断话音:“阿姐,京都好冷,阿晚要走了……”

“这雪下大了,你腿上又有伤,阿姐给你处理伤口再着人送你回程府。”

陆听芜以为她只是寻常道冷,并未听出他意。

陆听晚视若无睹,只管踏出步子,淋着雪走出陆家。

回程府,今夜过后,那里也不再容得下她,虽是下雪,京都入夜后的街道上行人依然拥挤,人们浸在初雪的祥瑞里,祈福取乐。

她如失魂的骷髅漫无目的游荡着。

知春里没有了,半年时光,她一步步将知春里送上京都百姓的口中,再过几年,扬名立万。

如今只能止步于此。

许是天意吧,京都留不下人,也不会留下关于她的一切。

不知过了多久,她走到未央街,人声熙熙攘攘间,将她从泥沼拉回。

这是春风楼?

世间之人,漂泊无定,是一缕沉浮,随风而起,与风而落。

走投无路之人的归处于此,权势富贵之人去处也在此,兜兜转转,不过是一场缘劫,又何谈高贵与卑贱,都是各取所需罢了。

管乐声声泛来,悲悯与喜悦交织,那是不同境遇之人在传递情绪,春风楼外的女倌招呼路过的行人。

欲拒还迎的、大刀阔斧的、偷摸躲藏的,总归最后都要进去的,又何必遭这一份自欺欺人之举。

陆听晚摇头继续向前,没走几步,一声“砰”响惊起春风楼内客人的惊呼。

行人声炸开,有人朝着人群喊道,入了陆听晚耳中。

“跳楼了,有人跳楼了……”

霎时,春风楼外看护围起人墙,闲人不得靠近。

正当她继续往前走时,人群里再次有人呼声而过:“这不是农户老周的女儿吗?”

“官司不是赢了,高衡也已经死了,怎么还这么想不开?”

陆听晚僵在原地,一动不动,似是雪天里一座人形冰雕,路人行色匆匆,围观之下冲撞过她,她方醒了神,神魂飘在雪地里,与心中那股不甘和恨意缠绕交织,叫她难受,叫她心碎。

她拥着仅剩的力气,踏着步子扒开人群,视线落在雪地里躺着的人,一双眼睛睁得巨大,嘴角扬起的笑,似乎在与她说,这世道不公,人命如草芥,她等不到与她回江陵那日了。

花儿穿得还是入春风楼那日的衣裳,陆听晚走后,在她封闭阴暗的穴巢里注入一道光,那是能够盛放成烈阳的光源。

当她鼓起勇气踏出阴暗,迎接烈阳时,闲言碎语如排山倒海,四面八方涌来,让她毫无抵抗之力,也不容得她反抗,将弱小的花儿淹在吃人的谣言里。

那些声音一步步逼退她、吞噬她、撕扯她!

“那就是春风楼里出来的脏货。”

“既然还有脸回来。”

“她怎么敢出来见人的啊?”

“她这样的人,以后谁还会要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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