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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人一树就这么僵持了许久,直到夕阳落下,火红的云霞染透了归寂山的半边天,楚寒衣却没有丝毫想要放弃的意思。
算了,算了。
不过就是一朵花而已,给他就是。
白梅第一次见到这样的人,不由得有些纳闷,这小孩便非要它的一朵花不可吗?
花枝微颤,只见几朵梅花离开枝头,随着微风,轻飘飘地落进了楚寒衣的掌心。楚寒衣等了许久,终于等到了属于他的花,那张俊俏的小脸上终于露出浅淡的笑容。
他将那几朵花拢在掌心,动作轻柔得仿佛拢了一缕云烟在手中。
白梅看着他的动作,莫名觉得,如果有这小孩在归寂山陪着的话,日子大概也不会那么无趣了吧。
第27章除夕
白梅原本以为山中多了个楚寒衣,便能为这座清冷的归寂山增添几分人气儿,然而一段时间过后,它才发现自己压根错得离谱。
大抵是真的将初见那日的落花当作了白梅欢迎自己的礼物,楚寒衣来到归寂山的这一个月中,只要得了空闲,他便会来到白梅所在的地方,一呆就是大半日的光阴。
也正是因此,它迅速地摸清了楚寒衣的作息和喜好。
每日卯时一刻起床,做早功,吃饭,巳时前往素阙山听学,在素阙山用过午饭后回山,修炼,亥时入睡,如此循环往复。
白梅看着这样的楚寒衣,心中不禁觉得有些奇怪。
它虽然从未出过归寂山,但在每日从远方传来的山音中,它能听到那些独属于少年少女的嬉笑打闹。楚寒衣这个年纪的小孩该是什么模样,它在心中也有一个大致的认知。
抱怨课业繁重,吐槽师长严苛,抑或是想要偷偷下山去玩,十几岁的少年人,最是鲜活张扬的年岁,向来是憋不住话的。一字一句散在轻柔的山风中,统统传到了白梅耳中。
但眼前的楚寒衣却是不同的,甚至于有些格格不入。
明明年岁不大,楚寒衣却稳重老成得不像十几岁的小孩,白梅甚至很少能在那张俊俏的脸蛋上看到其他的神情。喜悦、愤怒、苦闷,这些鲜活而真实的情绪,几乎从未出现在楚寒衣的身上。
白梅并不是每日都醒着的,为了打发漫长的时间,他时不时也会陷入沉睡,但每当他醒来看到楚寒衣时,他都是独自一个人。十几岁的小少年一身白袍,身姿挺拔,腰间佩着一柄木剑,安安静静地坐在白梅身边。他有时看书,有时练剑,偶尔困了便靠着梅树阖眼小憩,仿佛一个人就能待到天荒地老似的。
白梅那时候不懂,只隐隐约约感觉到自己不喜欢看他独自一人的身影,至于原因,便不是它一棵树能够想明白的了。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地过去,楚寒衣依旧隔三岔五的往白梅这里跑,白梅心情好时便会主动抖抖花枝,落下一场雪白的花雨,心情不好时,管他什么楚寒衣,灵息一闭,直接昏睡个几天几夜也是常有的事。
从盛夏到隆冬,这一人一树倒也建立起几分浅薄的情谊来。
而真正熟稔起来,是在那年的除夕夜。
白梅不是人类,又生在仙山之中,远离凡尘俗世,自然不知这些人间的节庆。对凡人来说意义重大的除夕,于他而言也不过是平凡而无趣的一天。
大抵是年关将至,通天阁中也忙了起来,连带着楚寒衣这个小弟子也少了许多空闲的时间,连着几日都不见人影。
没了楚寒衣,白梅一时也无事可做,它原本想如往常一般将灵息一闭,昏沉几日,却在陷入沉睡的前一秒看见了楚寒衣徐徐走来的身影。
漫天大雪之中,楚寒衣披着厚实的狐裘,手中提着一盏微弱的烛火,一步一步向它走来。
见他踏雪而来,白梅稍微清醒了几分,心道:这人每日卯时起,亥时睡,雷打不动的,今日怎么破了例?
楚寒衣走到白梅身旁,放下了手中的灯盏,白梅这才发现,这人将自己大剌剌的暴露在风雪之中不管不顾,倒是给手中的灯盏好好布了一层结界用以隔绝风雪。
真是好生奇怪的人,白梅兀自嘟囔着。
楚寒衣自然不知道白梅心中所想,他在树根处为自己清出了一小片空地,随后一屁股坐了上去,而那盏施了结界的灯盏则被他圈在怀里。
他垂眸看着怀中跳跃的烛光,仿佛是在自言自语,又仿佛是说给他身旁的白梅:“今日是除夕。”
“这是我第一次独自一人守岁,还有些不习惯……”他将头靠在树干上,声音淡淡:“娘亲,我在归寂山中一切都好,师尊是个很好的人,其他弟子们待我也十分和善,不必为我担忧。”
他声音一顿,微微低头将大半张脸都埋进了狐裘中,声音便显得有些闷:“只是,大道三千,我还未寻到属于我自己的路。虽然师尊总说世间万物于冥冥之中自有定数,但我还是有些……我过去觉得,若我有朝一日拿起刀剑,定是为了护佑重要之人。可如今,你与父亲都……”他话语一顿,语气忽然有些哽咽:“我竟想不到该为谁执剑了。”
楚寒衣其实并非是仙门中人。
他出身于一个书香门第,自小学的不是修仙问道,而是君子六艺。在来到归寂山之前,楚寒衣从未想过自己踏上这样一条路。
白梅总觉得楚寒衣太过老成,没有少年人的鲜活气儿,但其实之前的楚寒衣并不是这样的。他也曾有过策马长街的少年意气,会同友人抱怨夫子留下的课业繁杂,会耗费数日从城东赶到城西,只为看一眼花开。
楚寒衣本该一直这样下去,直到——
南渊动乱,妖魔横生。
楚家所在的涟州,便是妖魔妄图踏入北域所要经过的第一个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