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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泉手里的笔应声掉落。
原来他身后这男子不是别人,正是微服到此的二品刑部尚书尧恩。
尧恩从平北府过来,亲眼看到了三座正在建造中的军营、十几艘运送粮饷的漕船、千余名工人以及不计其数运送辎重的马车。
紧接着,他又看到田边百姓闹事。
察觉事情紧迫,尧恩找到提刑按察使司,对主官范泉亮明身份。
范泉看到“刑部尚书”四字令牌,顿时吓得魂飞魄散,跪地迎道:“尚书大人,下官……”
尧恩摆了摆手,示意不必多礼,直言道:“范泉,这里的事情朝廷已经知道了,你现在戴罪立功还来得及,速带我去县衙查账取证。”
范泉一夜白了发。
他知道知县石文是布政使张济良的人,张济良是右丞相陆洗的人,而陆洗又是太后的人,层层关系堆叠,就算他催得再紧,石文也未必会听话。
果不其然,当他带着微服的尧恩连夜赶到县衙,看到的只有一本事先准备好的假账。
“石文,郊外那么多营地、漕船、军械,你难道真当本官是瞎子聋子吗?再看看你这账册,宣德小小一个县,怎会在两个月内花费五十万两银加固河堤?”范泉拍案斥道,“分明是你僭越职权,擅自营造,现在手下人办事不力惹百姓闹事,你还要狡辩抵赖,是何居心?”
“范大人稍安勿躁,下官已经去请张大人了。”石文道,“张大人的话,总能信得过吧?”
范泉回头看尧恩的脸色。
正是两边僵持之际,马蹄声从院子外面传来。
张济良穿着一袭绯袍下了马车,提灯往里走来。
石文上前拜迎。
——“宣德知县石文拜见张大人。”
张济良一点头,提袍迈过大堂门槛,迎面撞见尧恩。
范泉起身。
尧恩搬过交椅,缓缓坐下。
张济良面露惊诧。
石文才刚起来,见张济良一个踉跄,赶紧去扶。
张济良定了定神,推开石文,对尧恩行礼。
——“平北布政使张济良拜见尚书大人。”
一众官吏衙役俱惊,慌忙跪地请罪。
“张济良,听这位石知县说,你的话是最可信的。”尧恩拿起公文簿,低沉有力的声音穿透整个县衙大堂,“现在我也不问别的,就问你们为什么要把这十二个农民抓起来?”
“回大人。”张济良看了石文一眼,心下拿定主意,作保道,“刁民想借官府征地多要抚恤,石知县刚直不阿,反被构陷。”
张济良毕竟年已过半百,和指挥使董成一软一硬一刚一柔的配合了也有多年,不是没见过大阵仗,只是被尧恩突袭这一下略显惊惧,待缓过神来,还是有韧劲的。
尧恩追问:“官府征地,做什么用?”
张济良叹一口气:“大人这一路想必都看到了,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确实不是工部修筑河堤之事,而是巩固宣府一带军防所用。”
尧恩道:“你说什么?”
张济良往前半步,压低声音:“宣府历来是重镇,军营建造乃是都司董成一手操办,下官虽为布政史,却也难以干涉。”
尧恩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寒意,心中已然明白张济良的用意——张济良想把责任推到他无权追查的董成身上,拒交真实账簿,等朝廷北防政令正式下达,事情便有了转圜的余地。
“张济良,董都司那边我自会去问。”尧恩道,“但你身为平北布政史,总不至于对地方事务一无所知吧?”
张济良脸色微变,很快恢复如常:“下官纵知一二,实在难以插手,大人若决心要查宣德县的这本账,不妨直接找董都司问个明白。”
尧恩不再接话,把公文簿甩在案上,起身往外走。
他知道张济良不仅是在拖延时间,还意在用董成的身份和兵权压自己。
张济良道:“大人去哪儿?”
尧恩道:“去狱中见那几个农民,审问案情。”
张济良道:“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