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第19章(第2页)

章节目录保存书签

她去县城里那个专卖电子零件的、像杂货铺一样的小店,花了几块钱,买来一个耳机插头,一小段电线和一个麦克风插头。

然后,在一个周末的下午,她趴在我家的那张方桌上,用我舅舅程伟不知从哪儿弄来、又被他扔在角落里生了锈的电烙铁,小心翼翼地把那些细细的铜丝,焊接在一起。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松香和塑料烧焦的、刺鼻的味道。

她的手指,甚至被滚烫的烙铁头烫出了一个亮晶晶的小水泡。

她只是把手指放进嘴里吮了吮,然后,继续埋头和那些不听话的、细小的零件较劲。

最终,她真的成功了。她焊出了一根两头带着不同插头、中间用黑色胶布缠得歪歪扭扭的、丑陋的“音频对录线”。

她会带着这根线和几盘空白磁带再去一次网吧。

她把对录线的一头插在电脑的耳机插孔,另一头插在她那台旧随身听的麦克风插孔里。

然后,在电脑上播放MP3的同时,按下随身听的录音键。

网吧里很吵,充满了键盘的“噼啪”声和游戏里“Fireinthehole!”的嘶吼声。

她必须戴上耳机,

全神贯注地通过监听,来判断录音的音量和效果,不能有一点杂音。

我看着她因为成功地转录了一段清晰的对话,而摘下耳机,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疲惫而又满足的笑容时,内心感到一种巨大的、混杂了心疼和敬佩的触动。

那个周末的下午,我们家的门,被敲响了。

来的人是曾文静。

她怀里,紧紧地抱着她那个用淡黄色毛线套装着的宝贝随身听,和那几盘她自己亲手转录的、用歪歪扭扭的字迹标注着“LessonOne”、“Le

ssonTwo”的磁带。她站在门口,显得有些拘谨和不安。

“何晨,”她说,眼睛却越过我,看向了正在客厅窗前,绣着星空十字绣的妈妈,“那个……我能,我能请程蕾阿姨,帮我一个忙吗?”

妈妈的动作,停了下来。

她抬起头,那双因为长期盯着针眼而显得有些疲惫的眼睛,在曾文静那张因为紧张而微微泛红的、干净的脸上,停留了很久。

曾文静走进屋,把那台半旧的随身听,像献上一件珍贵的贡品一样,小心翼翼地放在了那张堆满了碎帆布和麻线的方桌上。

“程蕾阿姨,对不起,打扰您了,”她说,声音因为紧张而带着一丝小小的颤抖,“我从电脑上录了一些听力,但总觉得声音有点发闷,录出来的效果不好。我听我爸爸说,您以前在广播站待过,最懂这些……这些机器。您能不能,帮我听听,是不是录制的时候,电平太高了?”

我看到妈妈的脸上,闪过了一丝极其复杂的表情。

那里面,有惊讶,有片刻的恍惚,也有一丝被一个孩子的、天真的世界所打扰后的、不易察觉的疲惫。

但她最终,还是放下了手里的绣花绷子和那根亮晶晶的小钢针。

她接过了那台小小的随身听,戴上了耳机。

为了测试录音效果,妈妈让曾文静把她的演讲稿念一遍。

曾文静立刻站得笔直,像一棵准备接受检阅的小白杨。

她用她那清脆的、努力模仿着标准伦敦腔的声音,朗读着她的演讲稿。

而妈妈则靠在椅背上,闭着眼睛静静地听着。

她不像一个老师,更像一个倦怠的、苛刻的评委。

听完一遍后,妈妈睁开眼,一针见血地指出了曾文静在某个单词的尾音处理上的一个细微瑕疵。

她的发音,比曾文静模仿的录音,更加纯熟、地道,带着一种曾文静从未听过的、属于成年人的自信和从容。

那一刻,曾文静看着妈妈的眼神里,充满了崇拜的光芒。

曾文静练习了几遍后,妈妈却打断了她。

章节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