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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道明娘子高义,我心仰慕之。
湛玚第一回见到江素是在合风馆里,京城有名的男色之地。
说是男色之地,便是因着京城颇负声名的贞宁帝姬的缘由,贞宁帝姬年少远嫁他国,可惜夫君早逝,她改嫁其弟为后,然而造化弄人,新王立威不过五载亦猝然离世,贞宁帝姬的去处便成了难题,恰好此时帝姬请求归国,朝中议论纷纷,终究还是那位下旨,迎帝姬回朝,且赐食邑三千,这时才有心明者回过味,贞宁帝姬虽与圣人无同胞之情,却有同病相怜之意。
贞宁帝姬回朝后便大肆奢靡之风,行事不羁,流连于男色之地,这合风馆本是不知名小宅,因着帝姬的名头,才成为京中的翘楚。而公孙水甚是仰慕帝姬风采,那日拉着他去了馆中,香帏风动,脂粉味儿浓烈,任凭公孙水如何说,湛玚还是不肯上二楼,公孙水只得由他去,自顾自随人楼上去。
嘈杂声不断,湛玚尤为不耐,挑起珠帘倚在楼角,百无聊赖之际,只见馆后门一女子正对小倌说着话,她脸色白净,抿
着唇颇为沉静的模样,看上去便是哪家养在闺阁的千金。瞧了半天她脸色,看着也不像是来私会情郎的样子。
小倌带着悲色同她说了甚,便转身开了门,等了半刻钟,才和其余一人抬了一张草席出来,只露出一只伤痕累累的手,湛玚其父于刑部任职,耳濡目染之下,尸骨也瞧了不少,只一眼便知那是已死之人。
江素神情自若,甚至不觉尸臭,便领着人走了。
湛玚看得新奇,公孙水下楼时便见好友一幅出神的模样,一手抓了抓往下滑落的衣衫,一手在湛玚面前晃了晃。
“湛大公子,瞧什么呢?”
说着,公孙水也循着他的目光看去,也没瞧见什么有趣的,都是来来往往的百姓。
湛玚并不打算理会他,回首瞥了眼他脖颈上的细微红痕,便道:“回去了。”
公孙水浑不在意,“明日点卯你替我应一声。”
但湛玚没想到,还能再见到她,那日上司让他去郊外驿站取一件物什,一向对这些没什么兴趣的他难得应下,驾马出城,却没想出了驿站天公不作美,雨珠如帘,他找了茶摊歇脚等雨停,就见她背着筐篓,一身粗青衫,脸色甚至比上回见到还要白,戴着斗笠问了小二要杯茶。
小二显然与她熟识,倒茶时搭了句话:“江娘子,雨不算小,今日便不去了吧。”
她瞧了眼外头的雨,摇摇头,“还是要去。”
小二没再劝,躲在一旁偷闲。
她静静坐在那里,喝完了那杯热茶,又冒着雨走了,人影模糊在水雾之中。
湛玚不知怎的心下一动,招呼了小二问道:“她是何人?”
……
江素收拾完,起身向门外走去,用力拉开义庄的木门,门外是泼天的大雨,织成灰幕,令她有些惊讶地是立在门槛外三步之遥的人,他面如冠玉,俊逸非凡,硕大的油纸伞稳稳擒在他手中,雨水将伞面刷的油亮,大颗雨珠砸落在他的官服边缘,晕成更深的颜色。
“江娘子,我可否送你一程?”
江素一怔,捏紧衣袖中的薄刀刃。
下一刻,这人已经走到了她面前,握着伞柄的手腕轻微地动了一下,伞沿微微倾斜,落下些许阴影。
“我听小二说,你是这方圆十里的收尸人。”
他的声音穿透雨雾,清晰地送进江素的耳边,带着不急不缓的沉稳。
“娘子高义,我心仰慕之。”
……
江愁余坐在正屋门前的石阶上,头抵着冰冷的木柱,腿随意放着,坐姿说不上雅观,甚至过于随意,她目光虚虚落在自己的手上,几缕碎发不安分地垂落下来,但她似乎浑然不觉,任由发丝轻轻拂动着皮肤。
方才胥衡让寇伯诊治了一番,湛玚只是些皮肉伤,于性命无碍,却不知为何,昏过去后便没醒过来,只能勉强喂了药下去。
江愁余见状便拿了一些吃食去往隔壁药房,公孙水被绑起来后便扔在这里,见到推门而入的是她,公孙水先是将目光落在她的脸上,咬了口饼,啧啧两声随后才道:“若不是我曾见过,怕是也不会相信,你是另外一人。”
果然。江愁余心中明了,看来他们认出自己并非原主。
接着她问出今日的第一个问题:“……她叫什么?”
公孙水:“江素。湛玚说是取自千里外,素光同。”
回过神,江愁余就感觉面前有一道人影,缓缓仰起头看去,男人低着头说道:“哭过了?”
“……”
江愁余刚想问这么明显吗?就感觉对方抬起微冷的指尖落在她的眼皮上方,带着某种好闻的药香。
她头又重新埋下来:“她是江素。”
胥衡垂眼看她:“嗯。”
“我是江愁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