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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隙(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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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露未干,书房的门被轻轻推开。

闻礼之正整理着案上的文书,听见脚步声,头也未抬,只低声道:“世子。”

时琛站在门边,逆着晨光,轮廓被镀上一层淡金色的边。他张了张口,似乎想说什么,却在闻礼之抬眼的瞬间移开了视线。

“北疆军报……”时琛的声音有些哑,顿了顿,又生硬地改口,“——文砚,取来。”

闻礼之垂眸,指尖在文书上微微一顿。

“是。”

他起身去取军报,余光却瞥见时琛的指尖正无意识地抠着案几边缘,留下一道浅浅的白痕。

午后的阳光斜斜地照进书房,尘埃在光柱中浮动。

闻礼之整理着书架上的旧籍,忽然从《孙子兵法》中滑落一张泛黄的残页。他俯身拾起,目光落在那些稚嫩的笔迹上——

“姐姐说,母亲疯了,是因为太爱父亲。”

“若是不疯,就会因为爱意死去。”

“可我不明白,若爱一个人会让人发狂、让人死去,那为什么还要爱?”

“我将来,一定,一定,不要像他们一样。”

字迹歪歪扭扭,像是孩童竭力控制着颤抖的手写下的。有几处墨迹被晕开,模糊成小小的水痕。

闻礼之的指尖轻轻抚过那些字句,胸口像是被什么攥紧了。

书架的排列他再熟悉不过,这本《孙子兵法》昨日还不在此处。而那张残页的边缘整齐,显然是被小心保存了许多年。

窗外传来脚步声,闻礼之迅速将残页收进袖中,却听见时琛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在看什么?”

他的语气很淡,像是随口一问,可闻礼之却听出了一丝紧绷。

“只是整理旧籍。”闻礼之没有回头,手指稳稳地将书塞回架上,“世子要的军报已放在案头了。”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

许久,时琛才低低地“嗯”了一声,脚步声渐渐远去。

闻礼之站在原地,望着书架上那本《孙子兵法》,忽然想起昨夜值夜时,曾看见书房的灯亮到三更。

——时琛是何时将这张残页放进去的?

——他又在灯下,独自坐了多久?

闻礼之被管事叫去理账,从账房回来时已近未时,指尖还沾着墨渍,他沉默地推开书房门,回来整理最后的文书。天边忽地滚过一道闷雷,他惊起抬头,才发现窗外已是暮色初沉。

大雨倾盆。雨点砸在青石板上,溅起细碎的水雾,将整个侯府笼在一片朦胧之中。

闻礼之放下文书,揉了揉酸胀的眉心。豆大的雨点已噼里啪啦砸在窗棂上。他起身关窗,檐下的灯笼被风吹得摇晃,烛火忽明忽暗。闻礼之正犹豫是否该冒雨回去,却见一道身影穿过雨幕,疾步朝书房走来。

门被推开,时琛站在雨幕中,衣摆已被雨水浸透,手中却稳稳地提着一盏油灯。

“……世子?”闻礼之一怔。

时琛别开脸,语气冷淡:“路过。”

可他的靴子上沾着泥,衣角还挂着几片碎叶——那分明是从偏院小径穿过的痕迹,而偏院根本不通往世子的寝居。

闻礼之的目光落在时琛湿透的袖口,喉间微微发紧。

“雨大,你刚接手工作,不必急于一时。文书明日再理。”时琛将灯放在离闻礼之最远的桌角,转身便要走。

闻礼之的目光追着那盏灯往过去,火光在雨夜里显得格外暖。灯芯是新换的,灯油也是满的。

——若真是路过,怎会特意备好这些?

他是特地来的。

“世子。”闻礼之突然开口,“……灯留下,您怎么办?”

时琛脚步一顿,背影在雨夜中显得格外孤寂。

“我用不着。”他的声音很轻,几乎被雨声淹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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