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心(第1页)
**一周后,复诊日
窗外下着淅淅沥沥的雨,天空阴沉得像是打翻的墨水瓶。白景阳拄着肘拐,烦躁地在客厅里一小步一小步地挪动。支具虽然拆了,换成了更轻便的护膝和加压绷带,但医生那句“**绝对禁止剧烈运动!至少再休养三周!**”如同紧箍咒,牢牢套在他的头上。他看着窗外灰蒙蒙的天和湿漉漉的地面,想象着此刻本该在球场上挥洒汗水的自己,胸口憋闷得像塞了一团湿棉花。
“别来回走了,小心地滑。”白景辰的声音从书房门口传来。他已经换好了外出的衣服,深灰色的羊绒大衣衬得他身形颀长,气质温润沉稳。他手里拿着车钥匙和一把长柄黑伞,目光落在弟弟焦躁不安的背影上。
“知道!”白景阳没好气地回了一句,拄着拐杖重重地坐到沙发上,发出沉闷的响声。他拿起遥控器,胡乱地换着台,屏幕闪烁的光映在他紧绷的脸上。
白景辰没再说什么,只是走到沙发旁,拿出一个柔软的靠垫放在沙发一角:“去医院的路上会有点堵,你可以先休息会儿。”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和。
白景阳瞥了一眼那靠垫,没动,只是把受伤的右腿小心地搁在茶几上,动作间牵扯到肌肉,还是忍不住皱了下眉。他看向窗外越来越大的雨势,眉头锁得更紧:“这破天气…”
“雨天路滑,小心点总是好的。”白景辰走到他身边,很自然地弯腰,检查了一下他右腿护膝的松紧度和绷带的平整度,动作轻柔而熟练,仿佛已经做了千百遍。
白景阳身体微微僵了一下,没有像最初那样抗拒,只是别过脸去,闷声道:“我又不是瓷娃娃。”
白景辰直起身,看着他倔强的侧脸,镜片后的目光深邃:“在我这里,你比瓷娃娃重要得多。”他的语气很平淡,却像一颗小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在白景阳心里激起一圈涟漪。
白景阳猛地转头看向哥哥,嘴唇动了动,似乎想反驳,却在对上那双温润而认真的眼眸时,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最终只是嘟囔了一句:“…啰嗦。”
**医院复诊后,傍晚
复诊结果还算乐观,淤肿消退明显,撕裂处在愈合,但肌肉的恢复需要时间和持续的理疗。医生再次强调了**禁止剧烈运动和坚持康复训练的重要性。白景阳全程沉默,只在医生问到时才简短回答,气压低得吓人。
回程的路上,雨势丝毫没有减弱,反而演变成了瓢泼大雨。密集的雨点疯狂敲打着车窗,雨刮器开到最大也几乎看不清前方的路。车流像陷入泥沼,缓慢地挪动着。车厢内异常安静,只有雨声和引擎的低鸣。
白景阳靠在副驾驶座上,闭着眼,眉头紧锁。复诊的结果没有带来解脱,反而像是给他判了更长的缓刑。窗外模糊的雨幕和他此刻的心情一样灰暗压抑。车内的暖气开得很足,但他却觉得有些冷,下意识地环抱住了双臂。
忽然,一件带着体温的羊绒大衣轻轻盖在了他身上。熟悉的、清冽的雪松混合着极淡咖啡的气息瞬间将他包裹。白景阳倏地睁开眼,看向驾驶座。
白景辰专注地看着前方湿滑的路面,双手稳稳地握着方向盘,侧脸线条在昏暗的车厢内显得格外清晰。他没有看他,只是声音温和地说:“盖着,别着凉。伤口恢复期抵抗力会弱些。”
白景阳抓着大衣的边缘,指尖能感受到布料上残留的哥哥的体温,那暖意似乎真的驱散了一丝寒意和心底的阴霾。他张了张嘴,那句“谢谢”在舌尖滚了滚,最终还是咽了回去,只是将大衣往上拉了拉,盖住了半张脸,只露出一双眼睛,默默地看着窗外模糊倒退的霓虹。
车子终于驶入公寓车库。雨声被隔绝在外,世界瞬间安静下来。
“坐着别动。”白景辰解开安全带,先下了车,撑开那把巨大的黑伞,绕到副驾驶这边。他拉开车门,将伞稳稳地罩在车门上方,确保不会有雨滴飘进来,然后才伸出手:“扶着我,慢点。”
白景阳看着那只伸到面前的手。手指修长干净,骨节分明,是一双掌控着庞大商业帝国的手,此刻却稳稳地向他伸出,只为了扶他走过这短短几步湿滑的路。他沉默了几秒,最终还是抓住了哥哥的小臂。那手臂隔着衬衫布料传递出坚实的力量感,让他受伤的腿在落地时多了一份安心。
白景辰的手臂微微用力,稳稳地支撑着他,另一只手将伞完全倾斜向弟弟的方向,自己的半边肩膀很快被飘进来的雨水打湿。两人在伞下沉默地走向电梯,距离很近,白景阳甚至能闻到哥哥身上更清晰的雪松气息混合着雨水的微凉。
**深夜**
窗外大雨滂沱,雨点敲打玻璃的声音成了唯一的背景音。白景辰处理完最后一份邮件,合上笔记本电脑。他揉了揉有些发胀的太阳穴,起身想去看看弟弟。
推开主卧的门,里面一片漆黑。白景辰借着客厅透进来的微光,看到床上的人似乎睡得很不安稳。白景阳蜷缩着身体,眉头紧锁,额头上渗出一层薄汗,呼吸有些急促,喉咙里发出模糊的呓语,像是在挣扎着什么。
又做噩梦了?还是腿疼?
白景辰的心微微揪紧。他放轻脚步走到床边,借着微弱的光线,看到弟弟的右腿无意识地抽动了一下,脸上立刻浮现出痛苦的神色。
他无声地叹了口气,在床边坐下。犹豫了一下,他伸出手,掌心带着温热的体温,极其轻柔地覆在了白景阳受伤大腿外侧的护膝上方,没有按压,只是轻轻地覆盖着,传递着无声的安抚和稳定的暖意。另一只手则像哄孩子一样,极轻地、有节奏地拍着他的肩膀。
“没事了…景阳,没事了…”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像夜色里最温柔的催眠曲,“哥在这里。”
睡梦中的白景阳似乎感受到了这份安抚,紧锁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急促的呼吸也慢慢变得平稳悠长。他无意识地翻了个身,受伤的腿小心地挪动了一下,身体却不由自主地朝热源靠近,额头几乎要抵上白景辰放在床边的手臂。
白景辰的身体微微僵住。他看着弟弟在睡梦中无意识靠近的依赖姿态,感受着手臂上传来的微热触感和均匀的呼吸。窗外的雨声似乎被隔绝在了另一个世界。这一刻的静谧和弟弟毫无防备的靠近,像一根柔软的羽毛,轻轻拂过他心底最深处某个不常被触碰的角落。
他没有抽回手臂,也没有动。只是维持着这个有些别扭的姿势,任由弟弟的额头虚虚地抵着他的手臂,掌心依旧温柔地覆盖在弟弟的伤腿旁,传递着无声的守护和暖意。
灯光昏暗,雨声连绵。在这个被雨幕隔绝的夜晚,兄弟之间那无形的界限,似乎因伤痛、依赖和无声的守护,悄然变得模糊而温暖。一种超越了言语、更深刻也更复杂的羁绊,在雨夜温热的掌心下,无声地蔓延滋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