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达医院(第1页)
**深夜10:40,大学城综合医院急诊科**
消毒水的味道浓烈地充斥着鼻腔,头顶惨白的荧光灯管发出嗡嗡的低鸣。急诊大厅里人来人往,充斥着孩童的哭闹、焦急的询问和医护人员冷静的指令声,构成一幅嘈杂而压抑的图景。
白景阳坐在轮椅上,被白景辰推着,穿过这片混乱。他低垂着头,宽大的运动外套帽子几乎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紧抿的嘴唇和紧绷的下颌线。右腿裤管依旧高高卷起,那触目惊心的红肿在惨白灯光下显得更加骇人,像一块丑陋的烙印。他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种“生人勿近”的低气压,混合着疼痛带来的烦躁和……被强行带来医院的憋屈。
白景辰的神情则是一贯的平静,只是这份平静下,仔细看能发现他金丝眼镜后微蹙的眉头和略显紧绷的唇角。他推轮椅的动作平稳而坚定,无视了弟弟无声的抗议。他的目光锐利地扫过指示牌,准确地找到了骨科急诊的方向。
挂号、分诊、等待叫号。整个过程,白景阳都像个闷葫芦,一言不发,只是偶尔因移动轮椅时牵扯到伤腿而发出压抑的抽气声。白景辰则沉默地处理好所有手续,缴费单被他仔细地折好放进口袋。他坐在弟弟旁边的塑料椅上,背脊挺直,与周遭疲惫歪倒的人们格格不入。他没有试图安慰或询问,只是安静地陪着,仿佛一座沉默但可靠的山。
“白景阳,3号诊室!”护士的喊声打破了沉寂。
白景辰立刻起身,推起轮椅。诊室里,穿着白大褂的中年男医生正在看电脑。
“怎么伤的?多久了?”医生示意白景阳把腿抬到检查床上,动作干脆利落。
“打篮球,晚上比赛的时候。”白景阳闷声回答,声音从帽檐下传出。
医生戴上手套,手指精准地按向红肿区域的不同位置:“这里疼吗?这里呢?这样动呢?”他的按压很有技巧,但每一下都让白景阳额角的冷汗又多一层,肌肉控制不住地痉挛,牙关咬得咯咯作响,却倔强地不肯喊出声。
“急性股外侧肌拉伤,二级,可能伴有小范围肌纤维撕裂。”医生很快下了初步判断,语气严肃,“小伙子,挺能忍啊?肿成这样了比赛还能打完?”他看了一眼轮椅旁站着的白景辰,“家属?”
“我是他哥哥。”白景辰上前一步,声音温和但清晰,“医生,情况严重吗?需要做哪些检查?”
“先去做个肌肉彩超,看看撕裂范围和有没有血肿。”医生一边开单一边说,“小伙子,你这伤不是小事,不好好处理会留下病根,影响运动生涯!比赛重要还是身体重要?”后一句是直接对着白景阳说的。
白景阳依旧低着头,帽檐遮挡下看不清表情,只有放在身侧紧握成拳的手泄露了他的情绪。
白景辰接过检查单:“谢谢医生,我们这就去。”他推着轮椅转身,在离开诊室前,停顿了一下,对着医生的方向微微颔首,“麻烦您了。”
彩超室在另一栋楼。深夜的医院走廊空旷寂静,只有轮椅滚轮规律的声响和两人几不可闻的呼吸声。冰冷的穿堂风吹过,白景阳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白景辰立刻停下,脱下自己那件质地精良的羊绒西装外套,不容分说地盖在了弟弟身上。带着体温和淡淡雪松香气的外套瞬间包裹住白景阳。
“不用…”白景阳下意识地想扯掉,声音有些沙哑。
“披着。”白景辰的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力量。他重新推动轮椅,步伐依旧稳健。
白景阳抓着身上还带着哥哥体温的外套边缘,指尖微微用力。外套上有一种熟悉的、让他安心的气息,混合着极淡的须后水味。冰冷的身体似乎真的暖和了一点,但心里那种复杂的、糅合了疼痛、委屈、丢脸和被强行关心的烦躁感,却更加汹涌了。他猛地将外套拉过头顶,把自己整个蒙了起来,像一个拒绝沟通的鸵鸟。
白景辰看着弟弟这个孩子气的举动,镜片后的目光闪了动了一下,终究没说什么,只是推着这个被西装包裹的“球”,继续走向彩超室。
做完彩超,等待结果的时间格外漫长。两人坐在冰冷的金属长椅上,空气凝滞。白景阳依旧裹着西装,缩在轮椅里,一动不动。
“疼得厉害?”白景辰的声音打破了沉默,很轻,像怕惊扰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