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2 章(第1页)
这天午后,密室的门再次被推开。
走进来的依旧是纪崇州。
他似乎刚从一场冗长的审讯中抽身,深色的锦袍上沾染着浓浓的的血腥气。
他的目光习惯性地扫向姜雨。她正裹着棉被,浅青色的素衣衬得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不再像之前那样空洞死寂,多了一丝疲惫的茫然。她的头发很长,因为久未认真梳理而显得有些枯涩毛躁,几缕碎发黏在额角。
纪崇州的视线在她那头乱发上停留了一瞬,眉头习惯性地蹙起,带着一种对不整洁的本能不悦。他没有说话,径直走向矮柜。
这一次,他没有拿药罐,也没有拿包袱。他在矮柜前蹲下,打开最下层一个不起眼的抽屉,在里面摸索了片刻。
当他直起身转过来时,姜雨看清了他手中拿着的东西。
不是药,不是食物,不是衣物。
那是一把梳子。
一把木梳。
木质温润,颜色深沉,带着天然的纹理。梳齿细密而均匀,打磨得光滑圆润。样式极其简洁古朴,没有任何多余的雕饰,只有梳背上用极细的银丝镶嵌着一道流畅的、如同水波般的暗纹,在昏黄的光线下若隐若现,低调中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精巧。这绝不是侍女会用的普通木梳,也绝非仓促间能找到的东西。
纪崇州拿着那把梳子,走到姜雨面前。
“头发乱了。”他言简意赅,声音低沉,带着一丝处理公务后的沙哑,语气平淡得像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他将梳子递到她面前,动作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梳好。”
姜雨彻底愣住了。
梳子?
一把……专门拿出来的、看起来并非凡品的木梳?
让她……梳头?
如果说之前的衣服满足了体面的需求,那么这把梳子……它指向的是一种更私人、更细致、甚至……带着一丝修饰意味的行为。这已经完全超出了维护工具的范畴!
她呆呆地看着递到眼前的木梳,又抬头看向纪崇州。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神沉静无波,仿佛递过来的不是一把梳子,而是一碗药或一件武器。但姜雨却敏锐地捕捉到他眼底深处那一闪而过的、极淡的……不耐烦?
她颤抖着伸出手,指尖触碰到温润的木梳。木质的触感带着天然的暖意,与她冰凉的指尖形成鲜明对比。她接过梳子,入手沉甸甸的,比她想象的有分量。
纪崇州没有离开,也没有像上次那样背过身去。他就站在那里,如同一个沉默的监工,目光沉沉地落在她身上,似乎在等待她执行命令。
巨大的压力笼罩下来。姜雨的手指有些僵硬,她笨拙地、试探性地用梳子梳理自己垂在胸前的一缕乱发。梳齿划过枯涩纠结的发丝,带来细微的拉扯感。
“从上面梳。”纪崇州的声音突然响起,带着一丝命令式的指导,“沾点水。”
姜雨的手一抖,梳子差点掉下来。她连忙稳住,依言用手指沾了点旁边碗里凉透的水,抹在发梢,然后小心翼翼地、从发根开始,一点点地往下梳理。动作生涩而缓慢。
纪崇州不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的目光锐利,仿佛在监督一件需要精细操作的工作。密室里的空气再次凝滞,只剩下木梳划过发丝的沙沙声,以及炭火燃烧的微弱噼啪声。
姜雨低着头,专注于梳理自己那头乱发。她能感觉到纪崇州的目光如同实质般落在她的手上,她的头发上,让她头皮发麻,动作更加僵硬。每一次梳齿的移动都变得异常艰难。梳理的过程并不顺利,打结的地方依旧存在,她不得不更加小心地分开。
不知过了多久,当她终于将垂在胸前的长发梳理得勉强顺滑时,额头上已经沁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她停下动作,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握着那把温润的木梳,如同握着一块烧红的烙铁。
她不敢抬头,只是将梳子紧紧攥在手里。
纪崇州的目光在她梳理过的头发上停留了几秒,似乎还算满意。他的视线最终落回她紧握着梳子的手上。
“收着。”他淡淡地吐出两个字,语气如同在吩咐一件物品的归属。“别弄丢了。”
说完,他不再停留,转身走向铁门。高大的背影在油灯光下拉出长长的影子,带着惯常的决绝和不容置喙。
门关上了。
密室里只剩下姜雨一人,和她手中那把温润沉实的木梳。
她低头,看着这把样式古朴、镶嵌着银丝暗纹的梳子。它静静地躺在她掌心,带着纪崇州指尖残留的、若有似无的冷冽气息,也带着木头本身的、奇异的暖意。
专门给她的止痛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