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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染头晕转向地被赶了出去,站在街边一阵无言。
他怎么拿人当乐子了,他说话挺讲礼貌的啊,也没说什么不应该说的啊?
天色马上黑下来了,昨日刚下了一场大雨,祁染出来时没带伞,担心一会儿淋到孩子,只好抱着怀中小孩往回走。
小孩一路上都没有吭声,只是一直拼命缩在祁染怀里,连客栈跑堂的都看出不对,关心地问了一句,“小公子这是怎么了?”
祁染抬手,宽大袖角将小孩遮掩住,“出去听了戏,被吓到了。”
“噢,街尾那班是吧。”小二咂舌,“今儿唱的是温家那一出?把小公子一个稚子都吓成这样,可见温家作恶多端,实在该死呐。”
祁染笑了笑,并不多说什么,抱着小孩往楼上走。
把小孩轻轻放在床上,看着小孩脸色,祁染才发现不对劲儿。
小孩嘴唇一直轻微打着颤,双眼发直,茫然无神,脸色苍白如纸,任由祁染在旁边如何轻声叫唤也没有反应,仿佛丢了魂一般。
祁染心里担忧,怕他是害了什么病,转身便要出去请郎中。但他一动,袖角立刻被抓住,小孩抖得更加剧烈,眼睛通红,惊恐至极。
“你别怕。”祁染回身抱住他,“我不走,我陪着你,我倒点温水给你喝,好不好?”
小孩始终不出声,愣愣的,像一樽人偶。祁染端了水贴在他唇边,他便顺从地张嘴喝一些,祁染把糖糕掰成小块喂给他,他便机械式地嚼一嚼吞下去。
祁染看得心焦,但又走不开,也不大敢请小二叫郎中,只怕万一小孩真在被什么人追杀,消息传出去了一定会坏事。
他抱着小孩走了一路,自己也有些累了,头昏眼花地随便对付了几口,重新抱着小孩一下一下地抚着后背,“我们早点休息吧,好不好?”
小孩仍旧无声无息,没有任何动静。
祁染心里看着也难过,叹了口气,吹了蜡烛,翻身上床,把小孩搂在怀里,细细哄着,没过多久,自己也睡了过去。
夜里风凉,他临睡前忘了关窗,睡至半夜,被夜风吹得一阵瑟缩,迷迷糊糊醒转过来。
“是不是有点冷?”祁染眼皮打架,努力睁着双眼,先去把窗户关上,又抱了一床被褥重新上床,“盖着被子就不冷了啊,乖——”
他怕惊醒小孩,就没有点亮烛火,摸着黑将被子掖过去,却扑了个空。
祁染顿时一惊,睡意烟消云散,一把将身边的薄被翻开!
月光沉默,床上空空荡荡,只有他自己,房中到处都找不到那个小孩。
孩子呢?
祁染霎时间冒出一层冷汗,即刻翻身下床,端着烛台跑到屋外走廊,仍然看不见人影,又咚咚咚地跑下楼梯。
一楼小二正在值夜,偷懒支着头小憩着,冷不丁看见散着长发,只披了一件外套就跑下来的祁染,结结实实吓了一跳。
他看祁染脸色煞白,额间满是冷汗,疑惑道:“客官怎么了?可是有什么吩咐?”
祁染声音急促,“劳驾,你有没有看到和我一起的那个小孩子,白白净净,穿了一身淡藕色衣裳!”
小二本就偷懒,自然没发觉什么大孩小孩,不禁心虚,“想是想是起夜去了罢?”
祁染不再多问,拔腿就冲出客栈。
关阳府夜市热闹,即便夜间也还算得上有灯火。他逢人便问,骇得路人都以为他是疯子,纷纷避让。
问了一路,才终于有个阿婆给他指了路,“方才是见到个小男孩,一个人可怜见的,叫他也不理人,往后巷去了。那后面便是水渠了,也不知道去那儿做什么。”
祁染听得心快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转身便往阿婆指的方向跑去,呼吸打着颤。
那么小的一个孩子,大半夜去水渠做什么?
他不是连自己有没有远亲都记不得了吗,怎么还对关阳府如此熟悉?
后巷不比前面街坊,连灯笼也没有一个,幽深黑暗,只有冷风呼啸,伴随水流激荡声,凄冷萧瑟。
水渠边上便是窄窄的一道石板桥,祁染借着凄惨月光,使劲儿睁着眼睛拼命地找,视线里终于出现那个小小身影。
长发凌乱,衣袍飞晃,小孩就这么站在石板桥的围栏上,低着头,脚下便是浪花汹涌而过的暗渠。
祁染登时头皮一炸,怒目圆睁,如雷鸣般一声厉喝,“你在做什么!”
他厉喝出声的同一瞬间,围栏上的小小身影动了动,发尾在月下似昙花一现般猛烈荡开,整个人一跃而下,跳入水花之中。
祁染想都没想,甩开外袍,同时跨过围栏跳入水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