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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媖却也逆来顺受,笑盈盈恭送他离开,笑盈盈回屋吹灯就寝。
“这么好的月亮,一月也只一次。”王媖在仰头看月亮,银杏有话说,慢慢站过去,举高双目,“娘娘,您给十公主求情,奴婢不敢插嘴,但有些话,奴婢憋了好久了,今儿实在忍不下去了。”
满月,月色明媚,映在王媖仰起的面庞上。
“你说,我听着。”
接下来的话,银杏在肚子里过了无数遍,只欠东风,眼下东风已至,不消耗时斟酌,流利脱口:“老爷老夫人一直牵挂着您,希望您早日有个自己的孩子,前儿个还差人来问了。娘娘,今晚陛下过来,您就挽留一下吧……这个坎,总得往过跨的呀。”
王媖静静听罢,声音淡如杯中温水:“改日吧,今天我不太舒服。”
头重脚轻,心情酸涩,不舒服,处处不舒服。
银杏还打算劝谏,却闻外面通知御驾到了,无法,将就按下,随王媖出门迎驾。
饭桌上,一如既往静悄悄,不像夫妻间难得的团圆,反像不得不完成的任务,索然乏味。
饭后漱口完毕,王媖先一步站起留下打算离去的薛怀义:“陛下请留步,臣妾有些话,想单独说与陛下听。”
程胜不觉两眼放光,银杏捎带瞥见,暗中牢骚不断:想错了不是?皇后才不是为自己谋算,是一心为那十公主出面呢。
薛怀义不见意外之色,摆手屏退众人,背手逆向月辉站立,脸面模糊不清:“若是替那两个奴婢求情,皇后便就此打住吧。罚她们去浣衣局,已然是朕法外容情的结果。”
王媖猜不透薛怀义,反过来,薛怀义要了解王媖,简直到了目无全牛的境界。
王媖好似被深深的无力感裹挟了,吐出来的音节摇摇欲坠:“陛下不是分外在意十妹妹吗,何故咄咄相逼,就放那两个宫女一条活路,让十妹妹踏实养病不好吗?”
或许是因为今晚的月亮太完美,而她的心残缺不全,又无从填补的缘故,她开始烦恼,开始沮丧,开始失控。
月亮缓缓爬升,在薛怀义的脸上留下足迹,明暗交替,神妙难言。
“打抱不平不是中宫之责。”他哧的一笑,“皇后,你越界了。”
薛柔是根毒刺,长在他的眼睛里,拔或不拔,如何拔之而后快,全凭他做主。
越界吗?越界啊。
王媖跟着袒露笑容,月光未眷顾于她,她的容色惨白如霜:“先不论臣妾与陛下夫妻一体,您的妹妹便是臣妾的妹妹,臣妾多多关照她,乃分内之事;”王媖将腰肢挺得笔直,大家闺秀是她,母仪天下也是她,“光看事实,当初太后将十妹妹托付给的人,是臣妾,并非陛下。”
“皇后,你失言了。”
月色如练,一段段勾勒出一个瘦高的轮廓,从头到脚,从躯干到四肢,神秘而危险。
“陛下是在警告臣妾吗?”压抑已久的情思,轰然冲破禁忌,以排山倒海之势席卷着王媖的头脑——她逾越了大家闺秀笑不露齿的规定,开怀大笑起来,“臣妾一直好奇,从嫁入东宫的第一日起就好奇——陛下拿臣妾当什么,是您遮掩有辱人伦的遮羞布吗?”
当初的太子与十公主,现今的皇帝与薛柔。
不三不四,不伦不类。
第35章
月圆之夜,王媖与薛怀义,有名无实的夫妻,冷漠疏离的帝后,面对面,僵持不下。
王媖想,自己大约是疯了,竟敢给当朝皇帝扣有辱人伦的帽子。
月光亮白,薛怀义的眼珠黑不见底,似深渊,一旦掉进去,将万劫不复。
“说什么,皇后不妨再说一遍。”
若他的眼神好比深渊,那他的声音则如漩涡,深沉而致命。
薛怀义鲜少将情感流露在外,他压抑惯了,可现在,水墨画般的眉眼间,迸起点点星火,瞬息燎原。
王媖一览无遗,大骇,广袖之下的素手止不住震颤,一路牵扯到了脸庞——她不敢同他继续对视,或者说,不敢再接受他的审视。
“陛下明明听见了,臣妾没有重复的必要了。”
薛怀义生得高,却不壮,白日龙袍加身,尚可道一句气宇轩昂,眼前头顶月亮,背靠夜色,身上那股子阴郁之气便猖獗起来,活似一个嗜血鬼魅,不苟言笑像,微微一笑更像。
于是,王媖在胆寒,薛怀义在浅笑:“哦,就算朕有悖人伦,那又如何?”
他承认了,大大方方地承认了,侧面佐证了,在他心目中,王媖以及整个王家,好似脚下的烂泥,欺便欺了,辱便辱了,不值一提。
“她姓薛,是你的妹妹。”莫名地,王媖笑了,“兄妹逾墙,陛下觉得合适吗?”
这种丑事,如果被发现张扬出去,整个皇室的脸面就都丢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