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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第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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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老人穿着码头苦力的破棉袄,胸口凹陷下去,每次按压都从嘴角涌出粉红色的血沫。林烬看见程添锦的眼镜滑到鼻尖,镜片上溅满血滴,却腾不出手去扶。

老人最终吐出一口带着碎牙的血,再没醒来。程添锦只是沉默地将染红的白布盖在他脸上,转身就去查看下一个伤员。

他明明是最爱干净的人。。。

教堂角落突然爆发撕心裂肺的哭喊。

一个母亲抱着婴儿疯狂磕头,那孩子的小棉袄干干净净,只有太阳穴有个铅笔粗细的血洞——流弹的贯穿伤。

林烬想起沫沫总爱在辫梢系的红头绳,突然冲过去夺下那位母亲手里的剪刀。

“给我!”他近乎粗暴地抢过死婴,用身体挡住母亲的视线,快速剪下一绺胎发塞进她手心,“记住他的模样。。。但您现在得活下去!”这些话脱口而出,仿佛来自某个未来的声音。

那母亲呆滞的眼神终于聚焦,突然狠狠咬住自己的手腕,硬是把哭声憋成了呜咽。

左南箫的身影在二楼走廊闪过。

她昂贵的貂皮大衣下摆沾满泥浆,相机快门声淹没在伤员的呻吟中。

林烬抬头时,正好看见她拍摄一个奇特的画面:日军轰炸导致的自来水管爆裂,混着血水的涓流在教堂台阶上汇成小小的“淞沪”二字。

这些都会成为证据。。。都会。。。

后门突然被撞开,秦逸兴浑身是血地冲进来,怀里抱着个铁皮饼干盒。

“闸北的同志。。。”他嘴唇哆嗦着,“拼死送出来的。。。”盒子里是二十几枚带血的校徽,复旦的、同济的。。。最上面那枚还连着半片耳朵。

林烬机械地接过盒子,指尖触到一枚温热的校徽——背面刻着“誓死救国”四个小字。

他突然想起历史书上那张著名的照片:1932年2月,十七所大学的学生举着血衣在租界游行。而现在,这些血衣的主人正以另一种方式“出现”在他面前。

“磺胺!快!”程添锦的喊声惊醒了他。一个腹部中弹的工人正死死抓着程添锦的领带,把这位素来整洁的教授拽得踉跄。

林烬冲过去按住伤员,发现那人的肠子上竟然沾着芝麻——是炸弹落在他吃早饭的摊位上造成的。

这不是历史书上的战争。。。这是活生生的地狱。。。

当黎明的第一缕光透过破碎的彩窗时,林烬在给第十三个伤员缝合伤口。

他的白大褂已经看不出原色,头发凝结着血块,但握针的手稳如磐石。程添锦瘫坐在墙角睡着了,手里还攥着半截铅笔——那是断指女孩留下的,被他偷偷捡了回来。

林烬轻轻取下程添锦的眼镜,用衣角擦去镜片上的血污。

镜框内侧新刻的字蹭到了他的指尖:“与子同袍”。他突然无比清晰地意识到:自己再也回不去21世纪那个和平年代了,但此刻

——在这血与火交织的1932年,他找到了比“知道历史”更重要的事:改变历史。

窗外,顾家的货轮拉响汽笛。

林烬摸出怀表,表针指向六点三十分——在原本的历史上,这个时间日军应该已经占领了闸北。

但现在,教堂里的伤员还在喘息,学生们藏的传单还在流传,程添锦的钢笔还在书写。。。

我们会改写结局。

一定。

闸北方向的浓烟像条黑龙盘旋在天际,林烬隔着苏州河都能闻到皮肉烧焦的臭味。

他蹲在公共租界某间药房后门,看着程添锦用镊子从自己小腿里夹出块锯齿状的弹片——那是他们护送伤员时,从日本飞机扫射的弹雨中捡回的“纪念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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