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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第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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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1932年的第一场雪悄然落下,覆盖了公馆外墙上新刷的“抵制日货”标语。

而床榻之上,两个身影在雪光映照的墙壁上交融,如同即将到来的风暴中,两株紧紧缠绕的藤蔓。

1932年1月18日的上海,寒风卷着传单碎片在闸北街道上翻滚。

林烬站在明德书店新搬的临时门面前,看着报纸上《日僧滋事引发冲突》的标题——五个日本和尚在引翔港故意挑衅中国工人,此刻三友实业社的厂房正冒着黑烟。

“哥哥,最近街上。。。。。。”林时拽着他的衣角,声音被远处学生的口号声淹没。

透过雾气弥漫的橱窗,可见复旦大学的学生举着“严惩凶犯”的横幅走过,巡捕房的马蹄声在后方紧追不舍。

林烬伸手将弟弟颈间的围巾拢了拢:“过几天你和秦哥哥去程家住。”手指在打结时微微发抖——他今早看见日本海军陆战队在虹口公园操练,军靴踏地的声响连法租界都能听见。

林时的眼睛突然睁大:“为什么啊?那你要一起吗?”

林烬摇摇头,余光瞥见街角几个穿和服的浪人正对着学生拍照。

“那你去哪?”林时死死抓住哥哥的手腕,指甲几乎要掐进肉里。

林烬望向闸北方向,那里有程添锦刚设立的伤员转运站:“我去做些我应该做的。”

“我也要去!”沫沫突然从柜台后钻出来,小手里攥着用来写密信的绣花针。林时的眼泪砸在《三字经》上,晕开了昨天刚画的联络图。

秦逸兴一把将两个孩子拽到身后,黄包车的帆布帘子哗啦作响:“你们去个屁!要去也是我去!”他脖颈上的青筋暴起,那是上次替孩子们挡警棍留下的伤还没好全,“程教授昨晚说了——”

窗外突然爆发出巨响。

所有人都扑向墙角——日本商会的橱窗被砸碎,玻璃碴子溅到马路中央。几个穿阴丹士林布旗袍的女学生飞快跑过,怀里抱着油印的《抗日宣言》。

林烬趁机将两个孩子塞进秦逸兴怀里,从柜台下抽出个油纸包:“程家地窖第三块砖后面,有十二包磺胺粉。”他的声音压得极低,“若是。。。若是我们三天没消息,就打开《海国图志》的夹页。”

杜老的咳嗽声从里屋传来,伴着《申报》被翻动的沙沙响。

今日头版照片里,日本海军陆战队正在码头卸下重型武器。

林时突然扑上来,将怀表链子缠在哥哥手腕上:“指针转到月亮的时候。。。”孩子哭得打嗝,“你要回来吃红薯。。。”

远处教堂的钟敲了六下,每一声都像倒计时的丧钟。

林烬望向一月阴沉的天空,知道这是1932年最后的平静。而在他腰间,“宁为玉碎”的匕首正抵着最新印制的传单,油墨未干的标题在衣料下渐渐晕染开来:《告淞沪同胞书》。

1932年1月29日凌晨,法租界圣玛利亚教堂的彩窗玻璃在炮火中震颤,将支离破碎的月光投射在满地伤员身上。

林烬的布鞋踩在黏腻的血泊里,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

一个约莫六七岁的小女孩蜷缩在圣母像下,她右手的五根手指像被什么利器齐齐削断,断口处露出森白的骨茬——那伤口太过平整,林烬几乎能想象到飞溅的弹片是如何像切豆腐般划过她稚嫩的手指。

“哥哥。。。”小女孩抬起泪痕斑驳的脸,竟还攥着半截铅笔,“我还能写字吗?”铅笔头沾着血,在石板地上划出歪歪扭扭的“中国”二字。

林烬的喉咙突然哽住,他想起21世纪历史课本上那些冰冷的伤亡数字,此刻化作眼前这个连哭都不敢大声的孩子。

这就是真实的战争。。。不是数字,是一个个活生生的人。。。

他单膝跪地,用绷带缠住那可怕的伤口。

小女孩突然抽搐起来,原来她背上还嵌着块指甲盖大的弹片。

林烬的手在发抖,却稳稳托住她瘦小的身躯。纱布浸透鲜血的温热触感,让他想起穿越前在博物馆摸过的某块抗日烈士的血衣——当时隔着玻璃柜,如今就在掌心。

“让一让!肠子流出来的优先!”张冠清嘶哑的吼声从门口传来。他背着一个穿阴丹士林布旗袍的女学生,那姑娘的腹部被豁开一道口子,青紫色的肠子缠在张冠清的脖子上,像条诡异的围巾。

林烬冲过去帮忙时,听见女学生气若游丝地念着:“同学们。。。传单。。。还藏在。。。”

程添锦正在给一个老人抢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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