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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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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月28日,暑气像浸了水的棉絮,闷得人胸腔发涨。

“北平丢了。”张冠清摔碎第三个茶杯时,林烬望着墙上被苍蝇爬过的日历,忽然想起去年今日——

林时蹲在门槛上背《少年中国说》,到“纵有千古,横有八荒”时突然卡壳,还揪着他的袖子问“八荒是不是比黄浦江还大”。

远处黄浦江上,日本军舰正在鸣笛。

1937年8月上海

8月9日

虹桥机场的枪声在黄昏时分炸响。

林烬站在明德书店的二楼窗口,看着一队日本海军陆战队的卡车呼啸而过,车轮卷起的尘土扑在路边报童的脸上。收音机里,播音员的声音紧绷如弦:

“日军士兵驾车冲击机场哨卡,被我守军击毙……”

“张冠清呢?”林烬问。

“在里屋分装止血粉。”程添锦的声音很轻,“顾安刚送来半箱磺胺,说是从日本商行‘借’的。”

林烬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后腰的枪——勃朗宁的金属外壳已经被体温焐热。

窗外,几个日本浪人正在撕扯电线杆上的抗战标语,腰间的武士刀鞘在夕阳下泛着血光。

8月11日

闸北的居民开始往租界逃难。

一个满手是血的工人撞进明德书店,怀里抱着被弹片划伤的孩子。张冠清的白大褂瞬间染红,镊子从孩子腿里夹出铁片时,溅了林烬一脸血。

“要打仗了。”工人哆嗦着嘴唇,“日本人的军舰……在吴淞口……”

程添锦默默展开一张上海地图,红铅笔圈出各大医院的位置。杜老颤巍巍地捧出一盒印章——都是各慈善机构的公章。

“明天开始,”程添锦的声音像淬了冰,“这里就是红十字第七救护站。”

8月13日

凌晨四点,炮火撕碎了上海的黎明。

林烬蹲在闸北前线的断墙后,看着程添锦给一个肠子外流的士兵打吗啡。那兵最多十八岁,抓着程添锦的西装口袋喊娘。

“按住他!”张冠清吼着,手术剪在硝烟里泛着冷光。弹片削掉了他半边镜片,剩下半边沾满血沫。

林烬用肩膀顶开坍塌的门框,背起一个双腿炸烂的机枪手。

子弹在耳边尖啸,有颗擦着他脖颈飞过,在墙上迸出火星。背上的兵突然笑了:“兄……兄弟,我老婆……在霞飞路卖……”

话没说完就咽了气。

林烬继续往前跑,死人的血浸透了他的衬衫。

傍晚,他们抢出二十七名伤员。

程添锦的怀表停在下午三点十七分——一颗流弹击穿了表盖,嵌在“程林氏”的“林”字上。杜老派人送来馒头和咸菜,咸菜坛底压着一张纸条:“某部将在此处坚守,明日需接应伤员。”

张冠清瘫在血泊里睡着了,手里还攥着半截绷带。程添锦用破衬衫给林烬包扎手臂伤口时,突然念了句《吊古战场文》:“尸填巨港之岸,血满长城之窟。”

林烬把染血的馒头塞进他嘴里:“省点力气,明天尸体更多。”

远处,外滩的霓虹灯依然没心没肺地亮着。

8月1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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