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城(第1页)
这听上去太过荒诞。
出于谨慎,秦三响缓过一口气后,我陪它沿标记返回来时路。
行至中途天色已暗,城中风雪又复盛,渐渐难识五步开外,我吹了火折,借狐狸尾巴挡风。
赤红的毛淆着赤红的焰,映得棘条上刀刻的标记一片血色,活似裂口伤痕。
临到还剩最后一个标记时,狐狸停下脚步,有些为难地转头看我。
“尾衔。”秦三响说,“我……”
“你等着就行。”我说,“鬼打墙也好,弄虚作假也罢,既然心中恐惧,便不必勉强。大不了我死这一遭,你天亮后再来寻。”
秦三响大受感动,狠狠舔了我一口。我没防备,险些被这后脑的力道掀得栽倒。
“秦三响!”
罪魁祸首却将尾巴晃个不停,推着我再走了好几步,催促道:“快去!”
愈往回去,城中愈是白雪漉漉,风却不知何时停了,四下安静得可怕,我能清晰听见自己的脚步与呼吸声。
秦三响先前留下的脚印大多已经被雪掩埋,我踩着那点微薄的痕迹,摸到了最后一条刀痕,继而高举焰火,照向高处——
藤。
无数暗色的藤、棘生的藤,爬满我目之所及处。棘藤的尖刺留不住积雪,雪滑落后徒留水痕,叫死掉的藤条宛如活物般,在月下泛起冷腻的光。
倏忽风起,棘藤密密拍击石壁,刮擦声里寒光淋漓。叫人闻之牙酸、观之胆颤。
正如秦三响所言,哪里还剩什么城门?如今连石墙都快被彻底掩埋掉,偏偏棘藤仍不安生,风声陡转雪粒扑面,竟有棘藤借机直直向我荡来!
我当机立断,一把抛出了火折。火趁风势猛地高燃,焰色炙过,就见棘藤松垮垂落,颓然断作几截,焦黑蜷屈。
然而火折所剩不多,强攻硬扛皆非上策。趁流风暂歇,我拔腿就跑,将那面乌沉沉的藤墙甩在身后。临到途经秦三响,我也没放缓脚步,只一巴掌拍在这狐狸脑门上:“走!”
秦三响蹿身而起,随我一起奔逃。它身形颇长,一跃抵我三步远,因而虽然瘸了条腿,跟得也不算太吃力。
“尾衔,”狐狸拱在我身边,胡须快扎我脸上了,“如今棘藤锁了城门,咱们要往哪儿逃?”
我说:“佛堂。”
无他,昨夜虽被噩梦缠身,可那佛堂周遭的棘藤最少。眼下我们受困城中,棘藤又古怪似活物,谁知会不会将我和秦三响吞噬掉,情况明晰之前,自该先离得越远越好。
赶至佛堂时夜已深寒,秦三响甩尾摔上庙门,风声与暗藤俱被阻后,我们才得以喘息片刻。
秦三响舔掉爪缝积雪,含混地问:“那些棘藤可是邪物?”
“不好说。”我道,“似生非生,瞧着更像半死,许是在城中扎根太久,生出了恶祟。”
“恶祟?”秦三响蹙眉,“你的意思是,这些城中棘藤,已经杀过人了?”
我点点头。
恶祟不同于妖魔之力,其诞生不靠修行,伊始于偶然——草木杀人者,或生“恶祟”,禽兽食人者,或生“恶祟”。
恶祟一旦产生,便好似骨中蛆,虽然灵智稍开,却只会想着再啖血肉。是以草木为恶祟所驱,禽兽为恶祟所驰,沦为行凶之器。
“讲不通。”秦三响说,“要真是恶祟,昨天刚入城时就该袭击你,何必等到今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