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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阑秋落难(第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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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便与徐仪一道,踱步书架之间。徐仪的目光掠过一排排书册,一眼就看到了放在最显眼处的《陶尚书文集》,这位陶尚书指的是礼部尚书陶凯,此人学识渊博,被陛下看重,还著有《昭鉴录》和《洪武正韵》等书。

朱棣看到此人的名字就头疼,他被此人所著《昭鉴录》折磨的不轻,起因是二哥一次荒唐行事,父皇召来陶凯与秦王府左傅一起编修汉唐以来藩王事迹,集于此书,要求诸王习读。

徐仪看他面露痛苦,偷笑一声,依然拿了一本《陶尚书文集》,此书新出,正好带给皇后娘娘解闷。

“哐当——!”

突然一声清脆又杂乱的撞击声,猛地从书局另一头传来。紧接着,便是一个女子又尖又细的斥责声。

“你瞎了眼不成!”

朱棣眉峰微蹙,心头不悦骤起。

徐仪循声望去。只见不远处,一个穿着华贵的少女正怒气冲冲地低头看着自己的裙摆,而在她脚边,一个布衣荆钗的女子正跪坐在地上,手忙脚乱地去捡拾散落一地的墨条。

黑漆漆的墨条滚得到处都是,其中几根断成了两截,一地狼藉。

那华服少女正是邓锦琼。

她的父亲卫国公邓愈是深受陛下倚重的旧勋,近来奉旨前往陕西总揽军务。这邓锦琼作为邓夫人唯一的嫡女,自小被捧在手心长大,性子素来有些高傲。

徐仪皱眉看向她的石榴红遍地金罗裙上,乌黑的墨块拖出几道刺眼的墨痕,更有细碎的墨粉沾染其上,赫然印着几道刺眼的黑色污渍。

“邓……邓小姐,我,我不是故意的……”那跪坐的女子声音发颤,带着哭腔,一张清秀的小脸上血色尽失。

徐仪的瞳孔,微微一缩。

吕阑秋?她为何成了这副光景?

她虽然听说了吕本被弹劾撤了官,但吕家何至于短短时间落魄于此?

又听邓锦琼冷笑一声,声音拔高了八度。

“一句不是故意的就想了事?我这身裙子,是可是花了五十两银子从苏杭织造局特意定制的苏绣遍地金,你赔得起吗!”

吕阑秋的头垂得更低了,肩膀微微耸动。

“我……我一定赔……”

邓锦琼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鄙夷的目光,像刀子一样刮在吕阑秋身上。

“拿什么赔?拿你爹去功臣庙扫地挣的那点月钱吗?”

徐仪的心猛地一沉。

功臣庙中供奉的,正是徐达、邓愈这些开国功勋的虚位。这对于一个文人来说,无疑是莫大的耻辱。

邓锦琼还不解气,上前一步,居高临下地说道:“你父亲如今不过是替我父亲的神位掸灰度日,你竟还有脸出来抛头露面,难不成还想着攀龙附凤!”

“我告诉你,你父亲是奴,你也是个奴婢胚子!别脏了这读圣贤书的地界儿!”

吕阑秋被她这番夹枪带棒的话语刺得浑身一僵,猛地抬起头,眼中含泪,却倔强地辩解道:“邓小姐,家父清白为官,纵然位卑,亦是为朝廷效力,并非奴仆!”

徐仪不赞同邓锦琼此举。毕竟父辈们同朝为官,朝堂上的事日异月殊,局势瞬息万变,不要轻易树敌的道理邓锦琼应该明白。未曾料想,她竟这般全无畏忌。

“呵,不是奴仆?”邓锦琼冷笑一声,上前一步,居高临下地笑睨着她,“功臣庙是供奉我父亲和开国功臣的地方!你父亲去那里洒扫,跟个看庙的杂役有什么区别?你一个杂役的女儿,倒还真把自己当千金小姐了?”

“你!”吕阑秋猛地抬头,眼中含泪,脸涨得通红,屈辱与愤怒交织,却一个字都反驳不出来。

徐仪看不下去了。她挪动脚步,声音清晰地传入了每个人的耳中。

“邓姑娘此言差矣。”

邓锦琼一愣,回头见是徐仪,眉间桀骜稍敛,犹自不服:“徐姐姐,你没瞧见么?她泼脏了我的裙子!”

徐仪缓缓走到她面前,目光落在她那被弄脏的裙摆上,又平静地落回她面上:“我看见了。可邓妹妹方才那番话,我也听见了。”

“我等父辈皆食朝廷俸禄,为陛下效力。文臣武将,各司其职,纵有品阶高低,亦无贵贱主仆之分。”她声如清泉击石,不疾不徐,

“吕老爷清正耿直,吕姑娘亦是知书达理之人。今日之事,不过是无心之失,邓妹妹又何必如此咄咄逼人,言辞尖刻,失了大家闺秀的端仪?”

一席话,字字珠玑。

邓锦琼的脸上羞赧与愤懑交织,被堵得哑口无言。

她想反驳,可徐仪说的是君臣大义、朝堂纲纪,她一介闺阁女儿,哪里辩得过。

徐仪见她不答,上前拉了吕阑秋一把,将她扶起:“吕小姐是我等的熟识,为何要跪着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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