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阑秋落难(第1页)
小厮躬着身子为徐仪引路。
更衣后的徐仪脚步不疾不徐,心头那点策马奔腾的快意,被硬生生摁了回去,沉甸甸的,坠着一丝烦闷。
但也适时敛起了所有外露的情绪,那张清丽的面容上,又恢复了往日里那种恰到好处的温婉与疏离。
朱棣若敢领她去个无趣之地,她定要与他理论理论。
待走到府门口时,朱棣正负手立在魏国公府那对威武的石狮子旁。
他今日未穿亲王常服,只着了一身靛蓝色的窄袖常服,腰间束着一根墨色祥云纹的革带,衬得他身姿愈发挺拔,眉眼间的锋锐之气,也被冲淡了几分,多了些寻常富家公子的俊朗。
“殿下。”徐仪上前,盈盈一拜。
朱棣转过身来,目光在她脸上一扫,嘴角便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怎么,小脸绷得这般紧?”他的声音低沉:“何人惹你不快?”
徐仪抬眸,平静地回视他,语气却带着三分戏谑:“是有个唤作‘朱四郎’的,横插一杠,搅了我的策马大计。”
朱棣愣了会儿,待回味过来,才朗声大笑,承诺下次带她出城策马,那可比这小小马场上要畅快。
“走吧。”徐仪欲登马车,朱棣却忽地侧身拦在她的身前,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我喜欢你唤我‘四郎’,日后私底下,你便这般唤我。”
他目光灼灼,似要将人看穿。徐仪的脸颊红了红,心头暗恼他这般轻浮,伸手轻拧了他胳膊一下:“登徒子!”便兀自掀帘上了马车。
这一下的力道就跟挠痒痒似的,朱棣失笑,眸底却漾起柔波,随即默然跟上。
马车走在应天府午后喧闹的大街上。
车马粼粼,人声鼎沸。车窗外商贩吆喝此起彼伏,脂粉香与烟火气交织扑来。
“在宫里人多眼杂,有些话不好与你说。”朱棣忽然开口。
徐仪心中不解,侧头看他。
“父皇身边那位孙贵妃,你晓得吧?”
徐仪点了点头:“略有耳闻。”
孙贵妃,是朱元璋最宠爱的妃子,膝下有三位皇女,虽无皇子,却有协理六宫之权,名位仅在马皇后之下。
“她是个不好相与的。”朱棣的语气里,听不出什么情绪,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宫中皆知,母后以仁德宽厚治后宫,而孙贵妃却以严苛铁律立威名。”
“父皇对其恩宠非常,常训诫我等兄弟,贵妃虽为庶母,亦当以礼敬之,不可有半分慢待。”
这些话,徐仪倒是头一次听,她素知孙贵妃得宠,但没什么家世背景,原以为不过以色侍人,却未曾料到竟如此得陛下器重。
“为何与我说这些?”她忍不住问。
“孙氏近日缠绵病榻,已有些时候了。你常在宫中活动,能避则避,莫沾了病气。”朱棣顿了一顿,声音愈发凝重:“何况,近日宫中流言纷起,恐怕与她脱不开干系。”
徐仪的心,猛地提了起来,只听朱棣接着说,
“都说她不是病了。而是中了巫蛊之术,也是因此,才生不出儿子。”
徐仪的呼吸一滞。
巫蛊!这在任何一个朝代,都是株连九族的大罪!谁有这么大的胆子,敢在皇宫大内,对皇帝的宠妃行此邪术?
她的脑中一片混乱,无数个念头闪过,却抓不住任何头绪。
她看着朱棣,只见他依旧神色冷静,仿佛方才那句话,不过是随口一提的闲谈。
“你从何处听说的?”徐仪的声音有些紧张。
“流言蜚语,众口相传,即便无意探听,也难免传进耳朵里。你只需离她远远的便是。”朱棣的声音低沉而笃定,凝望着她,温言抚慰道:“反正她不招我们兄弟待见,你只当是依我之言,无需屈意逢迎。”
不多时,马车便在一座古色古香的二层楼阁前停下。
朱棣先一步下了马,又十分自然地在马车外,扶了徐仪一把。
博古斋是应天府有名的书局兼古玩铺子,门面不大,内里却别有洞天,书籍浩如烟海,文玩琳琅满目。倒也和徐仪的意。
此刻时辰尚早,书局内客人不多,只有寥寥几位书生打扮的人在埋首翻阅。
掌柜的是个年过半百的老者,一见朱棣与徐仪进来,见他们穿戴富贵,目光微微一凝,随即堆起笑容,亲自迎了上来。
朱棣摆摆手,自有人出示燕王府牙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