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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天上在下血(第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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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跪下!”身后押解应贤的官兵一踢他的膝窝,应贤重重跪在地上,脊背依旧挺得笔直。

冷眸少女的心也跟着重重刺痛,牙齿咬碎,眼眶泛酸,但她仍极力控制自己不要轻举妄动,将存在感降到最低,像一个真正的路人。

不能掉泪。

骨节泛白握紧的拳藏进袖口。

藏好,像一个真正的看热闹的路人,不过分关心,不过分冷漠,最重要的是:

不要被发现。

此刻,这世间应当已经没有应贤的家人了,只有她,应婵,这个从小被“死亡”,实则养在深山玄门的最小的女儿独留世上,救人计划已经失败,想活命,她就绝不能被发现!

***

日前,应贤突遭桓帝治罪,全家老小均被流放,他夜观星象,预知有此劫难,早在入狱前便暗中去信给一直“藏着”的小女儿应婵,按照流放沿途家人留下的标记前去接应,设法营救。

却不料,全家老小于流放途中遇到山体滑坡,均被埋葬,等应婵赶去汇合,只剩下一排排形状散乱的尸骨。

碍于“命格”不好,应婵从小“假死”,被寄养在偏远的玄门——霄擎山炁云洞偷生,只唤名“阿婵”而不唤姓,才能无灾无难长大。

师傅苍衍道长教她练功,但对她很是严厉,也不让同门师兄弟和她有太多接触。

所以小时候,她看着师兄弟下课后三五成群地结伴而行,总是觉得很孤单。

直到有一天,她外出历练,一对从桓安来的夫妇在炁云洞附近遇险,她出手相救。

听那对夫妇说,他们是来附近观星的。阿婵头一次听说天上星斗也有那么多有趣的故事,而不是书上枯燥的玄学理论。

而她后来长大一点才知道,这对她偷偷结交的“忘年交”,竟然是她的父母!

当时她根本不信,但他们竟然能说出她身上的胎记位置,和师傅收养她过程中的很多细节。她跑回去问师傅,才知道原来他们一直和师傅暗中通信,保持着对她的关注。

原来她不是天生天养被野狼叼到炁云洞的,她不叫阿婵,她有父母,有姓氏,她叫应婵!

父母偶尔会去炁云洞附近借观星名义,暗中去看她。她知道自己的身份,也知道家里还有阿兄阿姐祖父祖母,但父亲会叮嘱她把自己“藏好,不要被发现”,免得老天爷把她收回去。

她每次都点点头,总觉得是在和父亲玩一个隐身游戏,甚至有和父亲专属的通信“暗语”,长大后她慢慢了悟,其实父亲把家底全透给她,却让她隐藏自己,是一种考验,至于考验什么,她并不知道,问了父亲也不说。

她偶尔会觉得有点不公平,为什么偏偏是她要守着这些秘密,不能光明正大地和家人在一起,但她慢慢学会了安慰自己——

她不能是她自己,也就意味着,她可以是任何人。

所以长大一点后,她学了本领出门历练,常常仗着自己的“隐藏身份”,背着父母回到桓安,乔装变脸装成各种路人,去偶遇以为她“已死”的阿兄阿姐祖父祖母,还挺有趣,也算是另一种形式的参与家庭日常生活。

对于父母以外的家人,应婵觉得自己更像一缕旁观的游魂,看着他们的人间烟火,挺好,但没必要加入。

自己把自己“藏好”,虽偶有孤单,但大部分日子都是广阔天地,自由自在。

可谁料,再见面,彼时活生生的家人却已经成地上平躺的一排冰冷僵硬扭曲散乱的尸体。

母亲再也不会趁父亲不注意,悄悄塞给她一大包会“吃坏牙”的糖果,让她每天吃一颗,吃完的那天,刚好就是母亲再来看她的那一天,她又会得到一大包悄悄塞给她的新花样“糖果补给”。

阿兄阿姐们再也不会在她假装受伤路人一瘸一拐从他们面前经过时,主动上前扶着她,陪她回“家”。

祖父祖母再也不会在她假装外地寻亲的小姑娘问路时,心疼地让她坐上马车送她到客栈,一路对她嘘寒问暖,替她付好客栈的住宿钱再离开。临走时还摸摸她的头说:“如果我们的小孙女还活着,也该有你这么大啦~自己保护好自己哦。”

如今,他们都死了。

成了她面前一具具泥泞残缺扭曲的尸体。

那一刻,她似乎明白了父亲让她“把自己藏好”是为了什么。

所以应婵依旧只能在官差搬运尸体的时候,竭力忍住情绪,装作路人,淡淡问上一句:“官爷,这是怎么了,他们是谁啊?”

押解途中出了这么大的篓子,幸存的官差捡回一条命却没法交差,心想还不如死了算了,压根没心情理她,怒气冲冲将她赶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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