互探心意情人归二(第2页)
纾纾的泪淌得眼都睁不开,一团团模糊的光在睫下晃,辨不清面孔,她也不敢看。
心比绞更痛,一层叠一层,涨成潮水,慢慢涌,淹至鼻腔,仿佛窒息。
父母奔她而来的苍老背影,眼神中只她一人的喜悦担忧,而重重一跪,像把刀直往她心尖上插,刹那血流如注,径冲喉口,就将呕出肺腑。仿似教人看,她的心是红的,还是黑的。
“薛铭,见过辛舍人。”薛铭深抑,揾一把泪,小心翼翼问:“舍人,近来可好?”
褚夫人红肿双眼,期盼盯着上座,她嘴角噙笑,热切等一句久违之音。
“在下,万事都好。”纾纾抖声回答。
她已哭尽心力,险些喘不上气,正欲扶起双亲,腿脚却一软。脑仁正突跳时,一双救急的臂伸来。岑湜将她拦腰抱紧,两胸贴服。纾纾诧然一睐,未及说话,稳稳立定,余光一点似礼似疏的笑。
此举亲密,不好示于人前,堂下二老有些尴尬。
好在院里无人抬头,岑湜眼一觑,“将人都遣了。”
“是。”于是薛铭交代管家,待人退尽,亲合上门窗,缓缓回头。
目光还未落定,一声恸呼伴人影倒地,风拂面。
“父亲!母亲!”
“使不得!”他忙去搀扶。
纾纾拨浪鼓似摇头,泪水又满溢两腮。她拜了又拜,痛彻道:“请父亲母亲原谅女儿不孝。”
薛铭与褚夫人相视一眼,蠕蠕嘴唇,终是未语。
这一拜断不能辞却,自家孩子秉性如此,比方治水,堵不如疏,由她情绪泄出,于身心更益。
纾纾煎熬几载,对高堂之愧疚越过所受一切苦难,今日有机缘偿一偿心中罪孽,抵去两三分。待立定,深深将岑湜一望。
他一直垂目看着,浅浅微笑,此刻掀开唇角,起身将她揽进怀中,“丈人、丈母,是小婿不贤,害得纾纾经此苦楚。”
薛铭眼微瞪,目光左右看定,见女儿也是一脸讶然,连忙要跪,“臣……”
肘头突受力一举,岑湜声音温雅,“当下无人,丈人请勿多礼,这里只有翁婿,并无君臣。”又转向褚夫人,“请丈母落座,纾纾也请。”
将薛铭、褚夫人请至上座,两人客坐。
此间许多不自在,几人寥寥无话。老人家正襟危坐,一刻不敢放松。
茶续了两番,纾纾皱起眉头,切切焦急,只能把他觑着。
岑湜不慌不忙,翛然吃茶。他本一袭洁白,伤病之下,容貌隐去艳色,徒余惨淡凄清,又这素缟满身,更显悲苦可怜,谁见了,都不忍再问他一点要求。
纾纾抿抿嘴唇,心道:这样看着爹娘也好。
念头才落,便听侧旁他道:“小婿成婚多年,今夜方携妇归宁,是为极其不妥。我在车上备了些薄礼,这就去卸。请娘子与丈人、丈母说会儿话,某稍后就来。”
语毕抱拳一揖。
待他踅走,纾纾怔忡片刻,顾不及多想,终得此良机与父母叙话,不敢耽误。
***
鸾铃响着,马儿鼻口翕合,步蹄比来时轻快许多。
纾纾清癯一影默默行在路中。时过寅,月牙如钩,风晕浓翳,遮障辉光。
岑湜与她并肩,步态略起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