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仇(第3页)
圆满端着茶盏进来时,险些被屋内凝滞的空气呛到。
祁钰旌背对她们站在软榻前,周身气压低得能冻死人。
“王妃请用。”圆满福身递上雨前龙井。
俞瑜接过茶盏故意弄得叮当响,啜饮时还夸张地咂嘴:“好茶!”
她朝圆满眨眨眼,“去周福那儿支十两银子,就说……”眼风扫过那道仍站在原地的背影,“本王妃赏的。”
圆满憋笑憋得肩膀直抖,行礼退下时愣是没敢往王爷那边瞟一眼。
祁钰旌攥紧了袖中的碎玉——那尊麒麟的断耳硌得他掌心生疼。
好得很,他的王妃不仅砸了他书房,现在还要用他的银子打他的脸。
一阵凉风拂过,俞瑜优哉游哉翻着话本,余光瞥见某人绷紧的后颈线,心里那口恶气总算出了个干净。
室内只余书页翻动的沙沙声。
祁钰旌深吸一口气,终是撩袍在床榻对面坐下,面上已换上温润如玉的神色。
“气可消了?”他指尖轻叩紫檀小几,“本王保证,下不为例。”
俞瑜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目光仍黏在话本上,甚至因着精彩处微微勾起唇角。
这般敷衍态度,换作平日早该治个大不敬之罪,偏生今日祁钰旌有愧于人。
“你今日去地牢……”他状似随意地拂去袖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可遇见什么古怪人物?”
“嗯?”俞瑜翻过一页,连眼皮都懒得抬,“什么古怪人物?”
祁钰旌眯起眼。
地牢守卫分明禀报,午时最里间的囚犯曾刻意弄出声响,引得她驻足询问。此刻见她这副浑不在意的模样,倒叫人摸不准真假。
“无事。”他忽然倾身抽走她手中话本,“那种腌臜地方,少去为妙。”
“王爷这般紧张……”俞瑜避开后终于抬眸,眼波流转间带着狡黠的光,“莫非地牢里藏着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
祁钰旌喉结微动,猛地别过脸去:“胡说什么!”
“哦——”她拖长声调,趁他分神一把抢回话本,转身留给对方一个慵懒的背影,“那便没有吧。”
烛火将她的剪影投在纱帐上,祁钰旌盯着那随呼吸微微起伏的轮廓,忽然觉得比起地牢里的囚犯,眼前这个翻脸比翻书还快的小女子,才是真正难对付的古怪人物。
祁钰旌垂眸凝视着脚踏上繁复的缠枝纹,思绪渐沉,烛火在他长睫下投落一片阴影,将眸中思绪尽数掩去。
今日一番试探,这丫头虽睚眦必报,却也算恩怨分明。想起沈清所言她失忆之症,倒不似作伪——若她尚存记忆,见到赵佑山那厮,绝无可能这般平静。
正欲起身,余光忽瞥见俞瑜手中话本书封。
待看清封面上《风流书生俏寡妇》几个烫金大字时,祁钰旌瞳孔瞪大,起身的动作僵住。
“王爷!”俞瑜惊呼一声,话本已如烫手山芋般被掷入锦被深处。她双颊绯红,眼神飘忽,方才还嚣张的气焰霎时萎靡,活像只偷鱼被逮的猫儿。
祁钰旌欲言又止,抬起的手几欲落在她发顶,终是紧握成拳收回袖中。
这丫头……当真与传闻中那个端庄持重的俞家嫡女相去甚远。
“那个……安庆公主邀我们后日赏荷。”俞瑜忽地端正坐姿,声音柔得能滴出水来,“王爷可有闲暇?”
这般判若两人的做派,饶是见惯风浪的祁钰旌也不禁哑然,然而“安庆”二字入耳,他眼底温柔顷刻冻结,化作深潭寒冰。
“自然要去。”他勾唇轻笑,“正好让公主瞧瞧,本王的王妃。。。有多特别。”
最后几个字咬得极重,惊得俞瑜颈后寒毛直竖。
烛火忽明忽暗间,她恍惚看见祁钰旌眸中闪过一丝不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