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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宁予安将茶盏搁在桌上,“瞧瞧,这不都是能看出来的嘛。”
刘嵩自知此遭是有嘴也说不清,他虽然没贪,但账簿处理问题,他是有不可推卸的责任。言多必失,倒不如付诸于行,他合上账簿朝外边喊话道:“来人,把张沿给我叫过来。”
张沿是管理账册的主簿,账目出了问题,和他必然脱不了干系。
刘嵩大声喊完话,又转身对坐于主位上的宁予安哈腰一揖,笑道:“御史中丞莫急,下官这就把人喊来,定要当着中丞的面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尽数给审问清楚。”
宁予安笑了笑,眸色深邃,“好,我就在这洗耳恭听。”
刘嵩觑见这不达眼底的笑,浑身又是冷不丁一寒颤。
姜云眉头皱起,张沿只是一个小小的主簿,何以胆敢冒着如此大的风险做假账私吞赈灾银?他觉得此事并没有这么简单。
可当张沿被带到,没审问几句,他就尽数招供了,说是自己出身贫苦,穷怕了,一时财迷心窍才做错了事。
真是越听越不对劲,一说要动刑就被吓得立即招供,此等鼠辈,怎么可能敢侵吞巨额赈灾银!
姜云抬眼看向位于高堂之上的年轻郎君,只见那人正漫不经心地品茗,神情淡淡让人猜不透其想法。
刘嵩也没想到张沿竟然就这么直接认罪,教他一时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略带求助的目光看向宁予安,“御史中丞,你看这接下来该如何?”
茶水见底,宁予安皱了皱眉表示不解,“适才刘县令不是还说要将真相审给我看,现在怎么还问起我来了?”
刘嵩面露难色,八字胡抖了抖,只得硬着头皮继续问张沿,“这么多钱,即便是贪,也需要人与车马搬运,你一个小小主簿,是如何安排妥当这些事的,还是说,有人接应你?”
张沿眼神躲闪,嘴唇颤动不语,见身畔衙役挥舞着大棒正要袭来,他忙双手抱住脑袋喊:“我说,我说……”磨磨蹭蹭半晌,随后又义正言辞道:“是抚军将军指使我这么做的!”
姜云闻言则憋不住了,开口说话道:“中丞,此事实在是疑点颇多,这张沿没两下就招了,整个人就跟在唱戏给我们听一样。而退一万步来说,抚军将军就算动了贪心,也不至于跑到蓝田县来贪,下官觉得,张沿背后指使者恐怕另有其人。”
张沿表现出一副心急如焚的模样盯着宁予安,“没有,就是抚军将军指使我的…”
宁予安东瞅瞅西瞅瞅,目光在每个人脸上停留片刻,最后微笑看着张沿,缓声吐出四个字,“我相信你。”
张沿听了眼中掠过一丝惊愕。
见姜云还想说什么,宁予安云淡风轻发话道:“将张沿先关入大牢,至于怎么处理,容我再想想吧。”
待人都退下后,姜云还是不甘心道:“下官素来听闻中丞聪明绝伦,怎会看不出这如此明显的栽赃嫁祸呢?”
宁予安淡然一笑,话语却是意味深长,“也许是一出自作自为的栽赃嫁祸。”
姜云苦思冥想一会才得以领会,瞳孔紧缩讶异出声,“中丞的意思是……”
后面的话,心领神会,他没有再说下去。
宁予安点点头,“这事交由刘县令去审,姜都尉将自己的分内之事便好,我希望蓝田县的田地能够合理分配到每家每户。”
姜云收敛心神领命告退,“是。”
日薄西山,斜阳余晖倾洒入堂,宁予安立于那明暗交界处,思绪悠远。
其实那身染上迷蝶香的宫女衣物称不上是证据,无非是给景瑞帝心头对沈钰的那团疑火添点柴而已,但现今看来,沈钰似乎很乐意自掘坟墓。
蓝田县邻近墒县,自从蓝田水患发生后,许多蓝田百姓都往墒县奔了去,有点积蓄的能勉强在墒县站稳脚跟,没有钱的宁愿在墒县街头乞讨为生也要离开蓝田,墒县有钱商贾居多,贵妇人们又大多心善,只要放下身段且物欲低,气运佳的时候一日就能讨得一个月的活命钱。
不管怎样,他们离开的共同原因很简单,惜命。
去年年底朝廷虽安排人修建了暂时安置灾民的屋舍,但堤坝还没修好,靠近洪涝源头的那一大片林地至今也仍是光秃秃的一片,何时再来一场暴雨,水患也随之可能再发生。
真不知道这河堤谒者这两三个月都在干什么。
昏暗渐渐将白日的最后一丝光亮吞噬,屋檐下挂着的绢纱灯逐次被点燃。
宁予安抱臂轻叹。
整顿吏治,任重而道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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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郊校场。
“主上,我回来了。”
秦渊乐哉悠哉踏着夜色进入灯火通明的主帐,见陆旻正伏案书写,于是他肩上包袱都没放,就自顾自提起帐内一旁食案上的酒壶,倒了一杯出来直接送入口中,谁知本欲润喉反被呛得满脸通红。
模样狼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