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四(第1页)
从来也没人敢擅自闯入武将的宅院,老仆一时有些慌乱,又见是个姑娘家,也不好直接给人轰出去。只得手足无措地站在门口,频频向外张望,盼着陈猛快些归家。
张怀碧随手将灰黑的斗篷解下,搭在了陈猛屋内的方桌上。他的房间,正如她所预料的,朴素干净,甚至可以说是简陋的。
如果是以往的她,多半会嫌弃他寒酸。可是现在,她却觉得坐在这间屋子里,能莫名觉得安心。
月上中天,已近子时。
张怀碧已经在这里枯坐了一个多时辰,心跳随着时间得流逝一点一点地绷紧。廊下终于传来脚步声,她猛地起身回头望向门口。
男人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前,看见她时脚步明显的顿了顿,才抬脚跨入房中。
他转身阖上房门,嗓音低沉:“怎么想到来找我?”
张怀碧从看见他时起,目光便黏在他身上,一寸一寸的,描摹着他的轮廓。他的眉峰依旧冷峻,下颌线条刚硬利落,就连那道丑陋的刀疤在他的脸上,也只会是彰显功勋的荣誉,望之令人生畏。而她却知道,他在情动时,那本来苍白的刀疤会呈现出粉嫩的颜色,那也是他为她心动的宣示。
他的举手投足,每个动作细节她都熟悉。张怀碧唇角不自觉地扬起,直到听见了他问的话。
“我……”她开口,才发觉自己的嗓子干哑得厉害,像是被冷风吹了一夜,又像是被什么哽住了喉咙。
她努力地望进他的眼睛,想从那双眼底寻到一丝往日的温柔,或是惊喜,或是哪怕一丁点的欢喜。
可他的目光平静得近乎陌生,仿佛她只是一个不请自来的客人。
心中不知怎的,渐渐凉了下来,又像是被人兜头浇了一盆冰水,待那极寒之意过去身体、心里才开始对寒意有了觉察。
她张了张口,喉咙却像是被什么堵住,连呼吸都变得艰难。
“你、你可知我父亲……”思索了半晌,她咽下了其他情绪,只开口问了她父亲。
陈猛垂下眼眸,抬手拿起方桌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了杯冷茶。杯中茶汤浑浊,映着窗外冷月,也映出她苍白慌乱的脸。他喉结微动,声音却平静得近乎冷漠:“在下虽然人微言轻,可是在廷尉府内还是说得上话的。”
他顿了顿,指腹缓缓摩挲着杯沿,抬眼看她,“倒还能让令尊少吃些苦头。”
茶是冷的,入口苦涩,是街市上能买到的最大众的茶叶,与那日他去求娶时喝到的茶,实乃天差地别。就是那日他恬不知耻地揣着全部身家去登门求亲时,张元安看他就像看个笑话。
“父亲一事……”她还想开口再问,却在看到他淡漠的神色时住了口。是了,他不过是个廷尉府的武将,若无圣旨连朝堂都进不得,又能知道多少?
陈猛看着她欲言又止的模样,胸口翻涌着说不清的情绪。她第一个想到去求助的人从来都不会是他,深更半夜的乔装去找的竟然是黄兆仁那个废物。若不是走投无路,她这样的千金小姐,又怎会来寻他这样的微末人物?
“张小姐的父亲今日刚刚下狱,就深夜来我府中造访,还是不请自入……”他嗤地一笑,“请恕末将今夜不能侍奉小姐了,毕竟廷尉府此刻正当人多事杂之时。”
他看着她,突然开口,声音里带着几分刻意的嘲笑。
烛火跳动,在她脸上投下摇曳的阴影。他看着她因这句话而煞白的唇色,心里流淌过一丝夹杂着痛感的快意。
他陈猛出身平民,屡次搏命才站在今天所立的位置,带着八百人的队伍出入廷尉府。可是即便如此,张家小姐怀碧仍然像是他永远也够不到的空中明月。
既然他够不到她,那就只有拉她下来了。
张怀碧颤抖的睫毛上渐渐莹出一滴泪珠,奔波了一夜,她都没想哭。可是此刻,不知为何,泪水却有些难忍。她死死咬着唇,越是想要克制,眼泪越是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吧嗒落下。
陈猛起身,走近张怀碧,捏住她的下巴,细细打量那一颗颗晶莹的泪滴:“怎么?不得末将侍奉就哭?这样一张脸,当是想要什么就能得到什么的,哭的让在下怪心疼的。”
可是他手上的力气却并不心疼,大到惊人,直让她动弹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