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9 章(第2页)
“笃笃”,门上响起了敲门声。几乎是同时,便有侍卫上前来开了门。
“各位军爷。”黄梵在门口垂首行礼。
安义见又是他,身后还跟着两人,脸色如冰冻住一般,站在门内并不接话。
黄梵脸上堆了笑,语气恭敬:“军爷,实在不是老朽有意隐瞒,只是老朽也是刚想起来这伙计的妇人会些岐黄之术。
商队上下近百人,就这位翟四会些拳脚,在清河郡内受了伤,又得这位良家救治,一来二去的……只得许了他带上家眷。”
他语焉不详,一副陪笑的脸色,又不动声色地抬眼去看安义的脸色。
安义脸色微有松动,便抬腿迈出门来,又回头使了个眼色,里头的侍卫便轻阖上门。
“你是说,你这位掌柜的竟不知手下伙计是个情种,走商途中还得了媳妇儿?”安义嘴角勾起,眼神却毫无笑意。
他边说边侧了身去打量翟四,以及隐在翟四身后的妇人。那妇人身材较一般江南女子高挑,脸上带了面巾,应是为了避嫌。她腹部隆起,似乎已近临盆,一手扶着翟四,一手撑着腰,行动颇为不便。
他的视线不由得在翟四身上来回打量,此人下盘甚稳,手掌粗厚有茧,绝不是只是会些拳脚那么简单。但这商队走南闯北,带些会拳脚的伙计也算常理。这些贩夫走卒,多是粗人,常年在外,有个露水情缘也实属寻常。
他轻笑一声,拍了拍翟四的肩,语气略带揶揄,面色却冷:“若你家妇人能治好那人,你们一家三口鸡犬升天,给你未出世的儿子谋个出路也未尝不可。若治不好,便要想尽一切办法拖到城中御医赶来。若是连这都做不到,你这未出世的孩儿,你怕是见不到了。”
安义言语间的冷漠让苏旎心下寒意陡生,但她也心知他绝非虚言。此处已是上京城外,天子脚下,若是魏烜有个三长两短,只怕此地所有人都难逃天子之怒。对他们这些皇权贵胄而言,他们的命是连草芥都不如。
苏旎强忍住抬眼看安义的冲动,只是紧紧抓住翟四的胳膊,仿佛这样能让她多一分安心。翟四似有所感,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似在安抚。苏旎暗暗缓了口气,凝神不语。
安义侧身让开房门,示意苏旎进去。
苏旎在众目睽睽之下走入房内,门在她身后关上。屋内烛火通明,屋外暴雨滂沱,她的双眼略适应了一下,才看清房中竟站了十数名身穿铁甲的侍卫。
她垂眸思索片刻,从怀中取出随身针包。那针包是她在魏烜军营时赶制的,安义未曾见过,因此她倒也无需避讳。
“你会施针?”
安义的声音从身后蓦然响起。
苏旎身子一顿,心中一跳,便压扁了嗓门,小声道:“是,小女随母亲学过一些施针之术。”随后又担心被人看出些什么来,又补上一句道:“都是看后宅妇人毛病的小伎俩,还望军爷莫要介意。”
屋中再无人接话,她定了定神,走近榻前。
榻上那人果然是魏烜,此刻他似已昏迷,脸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呼吸急促而微弱。身上的玄色内袍被鲜血浸透,左胸插着一截狼牙箭尾,正是西夷王庭的标志。苏旎伸手抚上他的额头,触手滚烫,显然是因失血和伤口感染引发的高热。
安义正紧紧跟在她身后,目光如炬,紧紧盯着她的一举一动。她忽地就有些生气,这些人防她防得跟什么似的,怎么就能让魏烜伤成这样?
“烦请军爷去烧壶滚水来,再端盆凉水。”滚水用来消毒,凉水用来物理降温。
她语音之中因有了些微情绪就带了些冷意,安义闻言一怔,默然看了她几眼,才挥手示意侍卫速去照办。
苏旎低头抚了抚自己隆起的“肚子”,借此小动作定了定神,重新收敛情绪。
安义以为她疲惫,便让人搬了把凳子过来。苏旎也不言谢,直接坐下,俯身细察魏烜的伤口。
那箭矢射入的角度极为刁钻,力度极大,要么是近距离射出,或是射箭之人臂力惊人。箭尾朝下,箭头略朝上,这角度……苏旎心中猛然一颤,仿佛坠入冰窟般寒意彻骨。
若非臂力惊人,则射箭之人身材必是矮小,且应是在他不设防,离他很近时下的手……
苏旎按住魏烜胸前衣襟的手指微微一抖,见她神色不对,安义上前一步,“怎么?”
“没、没什么。只是因有身孕,对血腥气有些不适。”苏旎迅速敛去神色,低声解释。
安义未再追问,目光依旧紧紧盯着她的一举一动。
苏旎熟练地将银针取出,用滚水消毒,排列整齐,再用剪刀小心地剪开魏烜胸前破损的内袍。就在她划开衣襟的瞬间,昏迷中的魏烜突然一把攥住她的手腕。他的掌心滚烫,力道却极轻,像是无意识的举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