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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雨(第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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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么?你倒心怀旧主!”突来的疾厉声仿佛千斤重锤,砸得琼枝双腿一软,“噗通”直跌跪下去。

琼枝仓皇摇头,脸上的红晕瞬间褪成惨白,直呼“冤枉”,额头磕在冰凉的地砖上,“咚咚”作响。

“既然你没想好,我便替你想一个。”宋清徵的声音复又平静下来,“你告诉她,就说昨日舒月私盗我的银钱,现下院里重新调换差事,而你……已升为三等。”

什么?琼枝讶异地抬起头,额上红印鲜明。她怔愣半晌,吊梢眼里交织着惊疑与狂喜。心底蛰伏的欲望骤然压过了不安,所有的摇摆纠结在此刻烟消云散。琼枝不再畏缩,双手重新叠地,身体伏得极低,声音似破釜沉舟般:

“奴婢领命!”

……

葳香院内,柳氏亦得了宴请的消息。她左脸虽痛楚稍减,肿胀却未消,依旧无法见人。她叹了口气,气息牵动伤处,又是一阵龇牙,只得让玲珑去请五姑娘宋清兰。

“母亲,明日设宴,女儿想带大姐姐一同招待女客,可好?听闻各府亦有庶女前来……”

“不可!”柳氏牙关不便用力,才说句重话便牵得伤处剧痛,脸皱成一团。宋清兰见状,忙将后面的话咽了回去。

“你若不喜应酬,便还让刘妈妈去支应,莫惹你祖母不快。”柳氏喘息片刻,待痛楚稍缓,又打起旧日主意。

宋清兰闻言撅起嘴,恼气道:“若如此,岂不失礼?此番宴请皆是京中有头脸的官眷,再说又不让大姐姐上正厅,只需她陪着那些庶女在园中顽罢了。横竖祖母不去后花园,女儿偏要带上大姐姐!”言罢,她站起身来,气鼓鼓地像条嗔鱼。

柳氏见她欲走,拍桌急道:“你非要气死我不可!我这是哪辈子欠的债……”话音未落,宋清兰已抬腿离去。玲珑侍候柳氏草草盥洗罢,也悄声退出。

……

玉香趁着月色溶溶,匆匆行至西墙根僻静处。玲珑已在冷风中等待多时,手心却因紧张而汗湿。

“这是三日的分量。”玉香将一个油纸小包递给玲珑,随即抓住她的手腕,压低声音问道:“我们姑娘要的东西,可寻到眉目?”

玲珑用帕子裹住纸包,摇头低语:“二夫人的脾性你也知晓。我虽在她卧房床屉里瞧见过那东西的影子,可实在难以下手。那钥匙她整日贴身戴着,银链子缠在腕上,连就寝也不曾摘下。”

“那便只能拼一把了。”玉香眼神一凛,“明日趁宴席纷乱,你务必将她引出葳香院,越远越好。届时大姑娘会带人来接应……”两人的身影在斑驳的墙面上拉长,低语声融入夜风,几不可闻。

夜凉如水,惊起的寒蝉在草丛深处发出断续的“咝咝”声。

……

琼枝向西走了约一刻钟,恰遇玉香迎面而来。“玉香姐姐……”琼枝唤住她。

玉香停步,听完琼枝带来的消息,眉梢微挑:“如此说,张嬷嬷岂不是失而复得,重掌了大房银钱?”

“是……三姑娘疑了舒月姐姐,便提拔了下面人。我已升了三等,调换至小厨房打杂了。”

“这倒是个好差事。”玉香唇角微勾,“你爹手中银钱已快输尽,你那继兄闹着要分家。不出一月,大姑娘自会助你赎回那些嫁妆。往后在小厨房,耳朵放亮些,眼睛擦明些,好处……自然少不了你的。”

悬高的月亮被薄云半掩,时隐时现。琼枝从西径行至开阔处,见栖蝉院窗棂透出的灯火,依旧明亮温暖。

“这是姑娘遣人加急办妥的,你好生收着罢。”芙云将一个沉甸甸的匣子递给琼枝。琼枝打开一看,内里竟全是她娘亲遗留的旧物,眼眶瞬间一红。芙云又递来一页薄纸,上头盖着鲜红的官府大印。琼枝不解抬头,芙云将纸在她手心摊开,一字一句清晰地念着那赎物凭证的字样。

琼枝的眼泪终于决堤,她紧紧攥着那张薄薄的凭证,喉头哽咽:“姑娘歇下了么?奴婢……奴婢想亲自去磕头谢恩……”

芙云眨眨眼,温软的手轻轻覆上琼枝冰凉的手背,柔声安抚道:“若说谢,咱们做奴婢的,唯有忠心侍主,方可报答姑娘万一。你被家人所弃,又被人拿住把柄,这才彷徨无依。可你真正的主子,是姑娘啊。何必舍近求远,甘为他人手中之刀?”

这番温言软语如暖流注入心田,琼枝泪落如雨,多年的委屈与心酸在此刻冲破堤防。芙云轻轻拍抚着她的背脊,烛光静静流淌,将两人的影子拉长,融在温暖的房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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