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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金(第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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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他怀里的……”舒月压低声音,示意袖中。

“收好。尤其是那块金,绝不可让第二人知晓。”宋清徵声音压得极低,“李茂才狗急跳墙,必会再来。你亲自守着,寸步不离。水和食物,只经春妮的手,她拿来你检过再用。”

“是。”舒月神色凝重,无声地点点头。

……

宋清徵回到正屋。炭盆正旺,却驱不散她心头的凝重。袖中那张粗黄账纸像烙铁般烫手。

她推开窗,冷冽空气涌入,让纷乱思绪稍清。李茂才油光满面的脸、孙氏母女补丁摞补丁的旧袄、刘阿狗狰狞的伤口、纸页上“霉谷”、“鹰嘴崖”字样……还有那一小块金……

一切碎片、在冷空气中渐次拼凑。

“吱呀——”房门被轻轻推开一条缝。春妮端着铜盆热水,缩着肩膀蹭了进来,头埋得低低的,将水盆放在架子上,手指绞着衣角,大气不敢出,转身就想溜走。

“春妮。”宋清徵声音不高,却像无形绳索勒住她的脚步。

春妮身体猛地一僵,停在原地,背对着她,肩膀微不可察地抖了一下。

“过来。”

春妮慢慢转身,头几乎埋进胸口,一步步挪到窗边几步之外,不敢再近。

宋清徵没有立刻说话。屋里只余炭火噼啪轻响与窗外呼啸的风声。沉默如重石般压着春妮,窒息的寂静让她牙齿微微打颤。

“你看见了。”她终于开口,声音平静无波,却洞穿人心,“阿狗快死了。”

春妮身体剧颤。

“他爹是怎么死的?”宋清徵逼近一步,目光如刀,直刺春妮低垂的头顶,“鹰嘴崖下,到底有什么?”

“我……我不知道……”春妮声音细若蚊呐,带着哭腔,脚下发软。

“不知道?”宋清徵声音冷了几分,“你爹让你弟弟满仓从头到脚穿着新袄新靴,却让你和你娘、你妹妹秋菊,数九寒天里穿着浆洗发白、补丁摞补丁的旧袄!这庄上的油水,看样子是都贴在你爹和你弟弟身上了?刘老四撞破了什么?值得你们一家子锦衣玉食,却逼得别人家破人亡?”

“不是……不是的姑娘!”春妮猛地抬头,脸上血色尽褪,泪水汹涌而出,顺着冻得皴裂的脸颊滚落,“爹……爹他……”巨大的恐惧和长久积压的委屈瞬间冲垮她的提防,“鹰嘴崖……那地方邪性……爹早不让庄上人靠近……刘叔他……不是砍柴……是……是去找东西的!他说……崖上有亮光……有宝贝……”

她语无伦次,不敢提父亲名讳。

“找什么宝贝?”

“不……不知道……刘叔神神秘秘……”春妮摇头,泪水涟涟,“粮食……发的都是陈粮……霉的……不够吃……冬天……要饿死人的!爹……爹说……是上头定的数……他没法子……”

“上头?”宋清徵抓住这个词,“哪个上头?”

春妮像被烫到,猛缩一下,眼神惊恐闪烁,拼命摇头:“不知道……我不知道……姑娘别问了……”她忽然想起什么,声音更低,带着绝望的颤抖,“阿狗……阿狗他……初九那日晌午,我好像看见他……躲在账房后头的柴垛边……爹……爹和老赵叔说话……我……听见提了刘叔……还有……‘处理干净’……然后……阿狗就不见了……”

“处理干净?”宋清徵的心沉到谷底。刘老四之死,果然是灭口!阿狗听到了不该听的,所以被追杀!

见春妮濒临崩溃,便知火候已到。她脸上的冷厉稍缓,声音放低:“我知你为难。今日你什么都没说,我也没问。”她顿住,看着春妮惊疑不定抬起泪眼,“阿狗现在生死一线。照顾好他,给他一条活路,也是给你自己、给你娘和你妹妹秋菊,积一份阴德,留一条后路。”

她清晰点出孙氏和秋菊亦是牺牲品。

春妮的哭声戛然而止,怔怔看着宋清徵,绝望挣扎中透出一丝微弱光亮。积德……后路……给娘和妹妹……

“去吧。”宋清徵声音复归平静,带着安抚,“回你爹娘那边,该做什么做什么。记住,你今日只送了热水,什么都不知道。别让人看出异样。”最后一句是告诫。

春妮像是抓住救命稻草,胡乱地用袖子抹了把脸,深深吸气稳住身体,对她用力点点头,眼里多了一分决绝顺从。她端起空盆,低下头,脚步虚浮却尽量平稳地退了出去。

门关上。她走到桌边坐下,袖中粗黄账纸与金块沉甸甸压着:春妮这条线,算是暂时握住了。但李茂才,绝不会坐以待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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