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枝横(第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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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一身灼灼海棠衣,病容难掩清艳,正垂首向他行礼,那低眉敛目的侧影,与记忆深处某个模糊而珍视的剪影瞬间重叠……

他心头一震,扶着玉带的手指几不可查地收紧,指尖无意识地在温润的玉料上摩挲了一下,面上却波澜不惊,只淡淡道:“免礼,祝姑娘可好些了?”

萧灵毓忙道:“用了清徵妹妹的醒神丸,已醒转了,正等太医。”

萧昀目光在宋清徵身上停驻一瞬,那眼神深邃难辨,随即移开,只对萧灵毓道:“既如此,孤先不叨扰了,午后下学再来取弓。”

江遇侍立门边,目光沉静地掠过室内诸人,在宋清徵沉静的侧颜上停留片刻,才随太子离去。

偏厢内,只余熏笼暖香与三位少女各怀心事的静默。窗外日影微斜,寂静中仿佛能听见香灰簌簌落下的轻响。

“清徵妹妹,这里有太医与侍婢照顾阿舒,品香会还未结束,不好在此耽搁太久。”待太医诊完脉确认无事后,祝寰便闭目歇下,萧灵毓交代好宫中侍从,对宋清徵说道。

宋清徵默然点头,跟随她出了偏厢。

日近中天,御花园的甬道附近传来女童欢快笑声。只见七岁的宜康公主身着粉霞襦裙,正拽着柳惟恒的衣袖撒娇:“柳表哥再陪我去喂锦鲤嘛!”柳惟恒月白锦袍沾着麸饵,俯身温言哄劝时,抬眼恰见萧灵毓与宋清徵行来。

四人相对见礼,宜康公主懵懂地往柳惟恒身后躲了躲。萧灵毓杏子黄宫装映着日头,唇角弯起冷弧:“柳编修好兴致,翰林院今日休沐不成?倒有闲情在此逗弄水鲤。”

柳惟恒垂首告罪:“殿下容禀,臣奉贵妃娘娘之命,为九殿下讲解《尔雅》草木篇……”

“好个草木篇!”萧灵毓截断他话头,璎珞流苏随之轻颤,“本宫竟不知柳编修已屈就西席,岂不辱没了翰林院门楣?”

她想起初见时他清冷疏离、意气风发的模样,与眼前这近乎“仆役”的姿态对比鲜明,心中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不自觉化作尖锐讽刺。

柳惟恒喉结微动,更深地躬下身去:“臣惶恐。”

宋清徵与他目光轻触即分,颔首致意。萧灵毓见状更生愠怒,牵起宋清徵便走。待转过荼蘼架,忽然问她:“妹妹觉得柳惟恒此人如何?”

“臣女与柳编修不过数面之缘。”宋清徵指尖轻压袖口海棠纹,顿了顿又道,“中秋那日臣女上相国寺进香,不慎跌入后山放生池,是柳编修将我救起。”

萧灵毓脚步蓦地顿住,缠枝金钗的珍珠穗子扫过颈侧。她望着池面被风揉碎的光斑,许久才道:“原是如此。”

语声沉进日影里,绞着帕子的手背透出青络。

此般态度令宋清徵窥见一丝不同寻常,她轻瞥她的背影,心思却飘到萧灵毓前世的归宿……

就在她们安顿祝寰之际,撷芳殿也生出一桩大事。因宋清芜夺得品香会魁首,裴贵妃特降懿旨,允宋清芜入宫伴读宜康公主,并赐下首饰布匹若干。

待宋清徵随萧灵毓回到撷芳殿时,正见众人簇拥着宋清芜道贺。

宋清芜立于中央,茜色裙裾如流霞,颊边笑意盈盈,颈间璎珞流光溢彩。然在人头攒动的间隙,宋清徵却敏锐地捕捉到宋清芜眼底深处一闪而过的慌乱,快得恍若错觉。

宫中赐膳毕,宋府车马离宫。

回到府中,两人径直前往老夫人所居的荣安堂回话。老夫人端坐榻上,听罢宋清芜绘声绘色讲述品香会盛况及贵妃恩旨,得知裴贵妃只点名让宋清芜作宜康公主伴读时,眼中飞快掠过一丝讶色。

听罢,她目光转向静立一旁的宋清徵,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蹙,语气虽仍平和,却透出几分疏淡:“徵姐儿也辛苦了,早些回去歇着罢。”那不满之意,分明是对她未能抓住机缘的责怪。

宋清徵垂首应是,将老夫人的神色尽收眼底。

宋清芜得了祖母嘉许,又获此殊荣,心中得意几乎满溢,可那深藏的慌乱与伴读身份带来的无形枷锁,又让她面对老夫人的殷切目光时,显出几分强撑的茫然。

暮色渐起,两人从荣安堂告退出来,廊下风灯初明。

宋清芜脚步微顿,侧首看向宋清徵,唇角勾起一抹毫不掩饰的讥诮,声音刻意压低了,却字字清晰:“三妹今日倒是沉得住气,果真木讷。不过也好,横竖你这样的性子,活该被人左右命运,无论是前程……还是婚嫁。”

语毕,也不待她回应,便扶着玉香的手,带着一身得胜的骄矜,袅袅婷婷地往墨荇院的方向去了。

宋清徵独自立在廊下,月光将她的身影拉得细长。袖口的海棠纹在昏暗中模糊了轮廓,指尖无意识地抚过那细腻的绣线,只余一片冰凉。她望着宋清芜消失的方向,眸色沉静。

廊外风过竹林,发出沙沙轻响……

回到栖蝉院,舒月凑近她耳边细禀:“今日二夫人又私出角门,听守门婆子嘀咕,像是去柳府,可回来时脸色铁青。五姑娘去葳香院未寻到人,拿秀圆撒气时,偏巧遇上二老爷。现下秀圆被捆去柴房,此事还牵扯出账房的崔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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