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去往北国(第2页)
何因深吸了一口气,这原来就是历史的必然。就为了所谓的“历史必然”,一个心怀百姓、渴望和平的领主,最终要被迫倾尽一切去应对战争。而自己亲手递出的那份虚构的情报,就有可能是点燃这一切的导火索。
何因这一整天都心不在焉,通过主教对凯尔斯的觊觎的确可以帮助他们完成任务,可就是因为这一条捏造的情报,凯尔斯向往已久的和平就要被打破。但是谢泽说的没错,在这个时代中,没有永久的和平,而凯尔斯必须要武装自己才能保护城中的百姓。
“我只是个过客罢了。”何因在心中对自己说。而她眼下能做的,就是让主教相信,那山顶确实是凯尔斯城防的破绽,让这段本该发生的历史顺利回到既定的轨道上。
“看来……那密室我是非去不可了。”
晚宴在众人抵达凯尔斯后的第二日如期而至。麦肯锡在晚宴上显得很兴奋,他举起酒杯,高声道:“南北期待已久的和平,终于要来了。”
何因敷衍地随着大家一起举起酒杯应和,心中却很不是滋味,或许当下,只有麦肯锡一人真心期望和平,而这和平不久后也要被自己亲手打破。
这一顿饭何因吃得格外难熬,每一句对和平的祝酒词都像利刃,扎进她的心中。何因强撑着笑意,终于熬到晚宴尾声,借口身体不适提前离席。
夜晚的凉风吹进院中,何因坐在石阶上,望向远处的山顶,那山顶此时黑漆漆的一片,它在夜色中沉默着,好像已经知道了自己的未来。
麦肯锡在宴席间就留意到了,那个叫珍妮姑娘一直心神不宁。不知为何,他想到,如果自己也有女儿,大概也就是这般年纪了吧。那些关于贵族恶行的传言他并非没有听过,可他清楚自己绝不会做出那样的事。只是主教如此高调地将她送来,回去恐怕也已无容身之地,因此,这位珍妮小姐在凯尔斯的身份显得格外微妙。见她提前离席,麦肯锡犹豫再三,还是跟了出去。他心里想着,或许该问问她是否愿意在城中找些事做,也算是有安身立命之所。
他看见珍妮独自坐在院中,目光投向远方,神情有些恍惚。麦肯锡轻声走到她身旁,尽量温和地问道:“珍妮小姐,在凯尔斯住得还习惯吗?”
何因正琢磨着如何潜入那东墙后的密室,耳边忽然响起麦肯锡的声音,将她吓了一跳,她几乎没过脑子就脱口而出一句:“凯尔斯很好,让我觉得熟悉又亲切。”
麦肯锡看着眼前这个来自南方切斯特的小姐,语气里带着疑惑:“哦?珍妮小姐曾到过北方?”
话一出口,何因立刻意识到自己失言。她深吸一口气,讲起了原本属于“珍妮”的故事——一个在战火中从北方逃亡到达勒姆的女孩。她的语气平缓,将玛丽曾给她讲述的故事缓缓道出,只不过隐去了主教的阴谋。
麦肯锡听后,神色动容,叹息道:“我曾以为战争的胜利是荣耀,如今看来,无论胜败,承担后果的皆是百姓。如今南北终于有了议和的机会,此后会再无战争。”
“太天真了。”何因心里默默想着:“这个时代根本没有真正的和平,凯尔斯若不武装自己,即便今日没有战事,明日也会有新的敌人。既然如此,那就让这场战争为人类的文明留下一点意义吧。”这个念头一闪而过,何因忽然觉得自己残忍极了,如同一个俯瞰历史的旁观者,为了“必然”去推动一切的发生。
麦肯锡并没有注意到何因的情绪,自顾自地接着说:“既然你家原本是做布匹生意,不知你愿不愿意帮助凯尔斯发展纺织业?这样你也不用整日在宅邸里无所事事。”
何因听到这话,意识到大事不妙:“我若离开这里,就再难以接触到麦肯锡和那密室。”她飞快地想着如何回答麦肯锡,心中暗说:“玛丽,对不住了。”
她抬起头,装出恭顺的神色:“我对布匹和纺织没有兴趣,只想留在宅邸里,亲自服侍领主大人。”
麦肯锡听罢,无奈地摇了摇头,他望向何因的眼神,就仿佛是在看一件贵族宅邸的精美瓷器。他站起身,对何因说:“那你随意吧。”他想了想,又接着说:“珍妮小姐,记住,你是北方的姑娘,不必同那些南方贵族一样。”说罢,他便离开了院子。
麦肯锡的脚步声渐渐远去,院子中又只剩下了何因一人。她抬头望向夜空,心中涌起一阵无力感:“麦肯锡又怎会理解,我留在这里并非贪恋权势,只是为了找到那条密道的入口。”她叹了口气,手指摩挲着裙角,“在这样的抉择面前,北方、南方……又有什么区别呢?”
院中不知何时起了风,哪怕是过去了数百年,凯尔斯的风依旧与何因记忆中的一样强劲。墙角的矮树在夜晚的寒风中摇摆,沙沙作响的声音,让何因想起了自己曾经听到的一首歌:
“旅人行向北方,
冷风呼啸荒凉。
请让北风提醒我,
那儿有我心上姑娘。
我永远记得她模样,
她是来自北国的女孩。*”
她唱起那首熟悉的曲调,歌声被夜风吹散,在院落间回荡,最终飘到了不远处的窗边。麦肯锡正站在那里,听见了这段歌声,视线落在院中那个孤独的身影上。片刻后,他低低叹了口气:她若想做些什么,就随她去吧,也许能成为第二个亚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