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人亚瑟（第1页）

亚瑟是凯尔斯的老好人。

他住在安德鲁巷十号，楼下住着的是一对鱼贩夫妇，每日天未亮，他便下楼替他们照顾孩子。等那夫妻从港口回来，他又帮他们收拾摊位，接着马不停蹄地去了街角的施粥铺，帮那忙得团团转的牧师打下手。施粥后，他又在安德鲁巷转转，看看谁家的摊子需要添人手，谁家又起了矛盾需要调解。遇到求助的邻居，他从不推辞，耐心地一一帮助。每当有人向他道谢，他只是微笑着摇头，重复着：应该感谢领主大人。于是众人也跟着重复道：感谢领主大人。

安德鲁巷十号住着的亚瑟，是南部湾子爵的儿子。

这在凯尔斯早已不是什么新鲜事。人们说，是领主大人仁厚，不仅没有将这名人质关押，反倒能说服他帮助凯尔斯的百姓。又有人说，是领主大人有本事，治理凯尔斯这一年中，城中全无反对他的声音。但无论如何，威廉这几日也打听到了一个消息：

老好人亚瑟，是他的哥哥。

于是这天一早，威廉象征性地问了句：“玛丽小姐、若昂大人，今天有没有什么需要小爵我做的？”还没等到他们答复，便头也不回地去了安德鲁巷。安德鲁巷在凯尔斯的最北端，紧挨着港口，街上摊位多是卖鱼的，自然也成了鱼市。威廉才走到巷口，就被一股浓烈的腥味呛得皱眉，他抬手挡着鼻子，硬着头皮往里走。他在刻着“十”的门前停下，伸手敲了敲。开门的是个系着头巾的年轻妇人，怀里抱着个尚在襁褓中的孩子。威廉心里嘀咕：“我哥……连孩子都有了？”

那妇人见他是侍卫打扮，便猜是领主的人，八成是找亚瑟的，于是开口道：“找亚瑟吧？他去港口帮人晒鱼了。”

威廉点点头，舌头却打了个结，半天没喊出“嫂子”两个字。这时，屋中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丽齐，谁啊？”

“找亚瑟的。”叫丽齐的妇人回了一句，又朝威廉微微颔首，随即便关上了门。

威廉顺着鱼腥味弥漫的小巷一路向港口走去，心里十分激动，脚步都不由得快了几分。终于要见到哥哥了，他想。刚才那丽齐……肯定不是嫂子，对，怎么可能呢？堂堂子爵的长子，怎么会娶个鱼贩为妻？威廉在心里反复安慰自己，脸上浮出几分得意的神情。

港口的海风夹杂着咸湿的味道扑面而来，他的目光在人群中扫过，落在一个熟悉的身影上，是亚瑟。

印象中的亚瑟总是温文尔雅，没事时便在鼻梁上夹着副玻璃镜看书。每次玻璃镜被自己抢走想要捉弄他，他也不恼火，反倒耐心地指着书上的字教他读。而眼前的亚瑟，肩膀宽厚结实，皮肤被阳光晒得黝黑，整个人看上去与那些渔民毫无二致。

威廉喉咙发紧，将“哥哥”二字咽回了肚子，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朝他走过去。

亚瑟似乎也注意到他，两人目光交汇时，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但他很快掩饰下去，放下手里的鱼筐，对身边的人道：“领主派人来找我了，你们先忙着。”旁边的人刚想回答，却看见亚瑟已经朝那侍卫走了过去。

亚瑟径直朝威廉走来，抢先开口：“是领主找我吧？”说完，他冲威廉使了个眼色。

威廉立马明白了亚瑟的意思，说道：“是啊，你跟我走吧。”

两人离开港口，直到走入安德鲁巷一处偏僻的角落才停下。

威廉再也忍不住，一把扑上去抱住他：“哥！真的是你吗？”

亚瑟被这突如其来的力道撞得一晃，随即露出久违的笑容：“是我是我，威廉，你怎么跑到这来了？”

“还不是你！”威廉几乎要哭出声来：“明明在凯尔斯好好的，却不回家看看，也不给我们写信，我们都以为你出事了！”

亚瑟的笑容慢慢收敛，神情严峻，环顾了一圈确认没人后，他低声道：“我走不了。麦肯锡把我当成他仁慈的招牌，这不是一两句话就能说明白的。凯尔斯比你想象的复杂……趁他还没发现你的身份，威廉，你赶紧走。”

“走？我好不容易找到你——”威廉话还没说完，巷子里忽然传来脚步声。

亚瑟猛地推了他一把：“走啊！”

威廉被弄得一头雾水，踉跄地退了几步，再抬头时便看到亚瑟已经朝港口的方向快步离开。

威廉顺着脚步声回头望去，只见几个拿着图纸的人从巷口走来，为首的人正低声吩咐着什么，而那人，正是若昂。威廉不知道亚瑟为何如此反常，但对自己身份了如指掌的若昂或许可以帮到他，于是他也顾不上什么贵族的架子了，直接朝若昂跑去。

谢泽这几日观察下来，发现麦肯锡与上次回溯时无异，仍将全部心思放在新城的建设上。麦肯锡认为，现有的鱼市设在安德鲁巷，过于拥挤，想让谢泽重新修建一座新的。

谢泽想了想，答道：“也许未必需要新建，我先去看看现在的鱼市，找到问题所在，或许稍做改造就能解决问题。”

麦肯锡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不悦，但很快被赞许取代，点头答应了他的建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