馆里无人(第2页)
阿方索听见这话,笑着答:“谢老大教的嘛。你来之前,我们这儿就他一个会讲普通话。”
“可……”何因皱了皱眉,“我今天跟他说普通话,他却让我讲英文。”
阿方索眼神微微一滞,下一瞬便迅速笑着接了话,语气像在打圆场:“哎呀,他那人就那样,第一次见面嘛,总想给新人一点下马威。你跟他熟了就好了。”
说是解释,但何因总觉得这听起来更像是在转移话题。阿方索的眼神在那一瞬间飘得太快,好像意识到自己刚才那句话暴露何因不该知道的东西。何因没接话,只是在心里默默画下一个问号。
“我是葡国人,”阿方索像是有意岔开话题,“我部门的露西,你们今天应该见过了吧?她最近在学葡语,我俩讲葡语的时候被谢老大撞见好几次,他也没说什么。”
何因脑中突然被敲了一下。脑海里回响着阿方索刚刚说的话:“……你们今天应该见过了吧?”何因记得露西走的时候可没说要汇报什么,连“我去跟他们说你到了”都没提。所以阿方索是怎么知道的自己和露西见过了?难道是自己想多了,阿方索是露西的上司,他们可能无意间提起了自己?或者那个在帮忙接应藏品的同事就是阿方索?
阿方索却像是没事人一样,神情不变地推开员工闸门:“好了好了,去馆里转转吧,别站在前台虚度了大好时光。”
何因拿着那张馆内地图,又重新回到了展厅。她顺着地图标示走到展区后门,才发现自己第一次来时竟完全忽略了这里。
门外是一大片空地,旁边的水域里停着一艘老式木质远洋船,应该就是探险号了。探险号由舷梯桥和陆地连接着,舷梯桥一侧搭着个和船身一样颜色的木质亭子,亭子里果然坐着个人,应该就是妮基了。
何因正准备走过去,那人却先开了口,声音中气十足地喊:“今天船关门了,改天再来啊!”语气熟练、毫不犹豫,大概是把她当成了普通游客。
何因快步走近亭子,尽量不让自己看起来像一个刚从导览图上迷路的观众,“我是接待处今天新来何因,被安排在前台工作。刚才策展部的阿方索说,今天没什么人,让我随便转转。”
那人一听“新来”两个字就反应过来,抬起头笑道:“啊!你就是那个新来的何因啊,我在邮件上见过你!”
亭子里坐着的是个跟何因差不多大的女生,皮肤晒得有点黑,头发是泛红的金色,卷发随意地用夹子抓了起来。她从亭子里走出来,冲何因挥了挥手,操着一口高地味的英文说:“我叫妮基,接待处的。这几天西恩不在,都是我在这边盯着探险号。你来得正好,我早盼着接待处再来个人了。”
何因露出一个略带尴尬的笑。她不太擅长应付这种热情直接的社交方式,尤其是对方还带着一种“组织终于派人来接我了”的悲壮。
“在你来之前,”妮基继续说,“就我一个正式员工,剩下全是兼职。那帮人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说来也不能管太严,不然估计第二天就消失了。”
何因点点头,正准备接话,妮基又像突然想起什么似一连串地说了一堆:“对了,你工牌领了吗?西恩出差前可能还没来得及安排你。你要是想要,去后勤问问吧。他们办公室就在博物馆一楼,很好找的。但是也没关系,反正博物馆八百年也没个游客,而且西恩人很好的,你要不等他回来跟他讲也行”
何因正想解释,自己其实只是个政府项目的“临时工”,干两年就走的那种,但看到妮基那双满是热情的眼睛,还是咽了回去。估计之前的通知邮件她没看仔细,看了也没记住。
“……我等下就去问问。”她点头答应,心想,哪怕只是象征意义,能有个工牌,也总归像是找到了份正经工作的样子。
“对了,何因,你邮箱是什么?咱俩加个通讯录,回头我把你拉到工作群组里。”
“我邮箱是我全名,比较长,要不你直接从之前馆里发的那个邮件里找吧。”
“哎?之前的邮件还发你联系方式了?”妮基抓了抓她本就乱蓬蓬的头发,“我好像没仔细看。”
“果然是个粗心大意的人。”何因心想。
“没事,你扫我这二维码也行,这是邮件系统前几天刚出的互换名片功能,或者你加我短信好友直接发给我也成。”妮基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了一部套着粉红色壳子的旧款手机,伸给了何因。
“我……手机今早被抢了。”何因又回忆起了今早的狼狈。
“啊!这地方就这样,本来治安就不太好,再加上玫瑰巷没监控,习惯就好了。”
何因不由得暗暗吐槽,这姑娘真是没心没肺,连老外最基本的安慰话也不用一句,不过这样也好,省得自己去绞尽脑汁想那些客套话了。
“没事,本来也不是什么值钱的手机,早就想换了,不如你手机借我一下,我直接帮你输入进去。”
何因接过了妮基递来的手机,输入自己的信息后,又检查了一遍才还给她:“那我先进船里转转,一会再见。”
“行,那你随便转转吧,我得继续守着。”妮基挥了挥手,又回到亭子里坐下。“对了,还有,”她忽然又补充,“船舱最下面那层别去,上面通知说里面在翻修,本来那地方通风就不好,现在进去估计能把你熏晕。”
何因点点头,踏上舷梯桥进入了探险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