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从君士坦丁堡来(第2页)
他们三人就这样安静地走着,脚步声落在湿土上。风吹过草地,卷起细碎的草籽,也吹动了前面带路姑娘的辫子。
何因有太多话想说,却不知道从哪一句开始。她本来想把问题排好顺序,有条理的问出来,但她的脑子早就被这大量的信息搅成了乱麻。
“所以……那个圆环是什么?”她终于问出口,“时间穿梭机?”
谢泽依旧望着前方,语气平静地回答:“回溯器。可以回到设定好的时间和地点。”
“那它为什么会把我送到这里来?”
“你自己不知道?”谢泽反问。
何因感觉他语气中带着威严和责怪。
“你是过来找我的,我是不是闯祸了?这工作我可以不要了,求你不要告诉政府,不然我可能会直接被驱逐出境,永远都办不了签证了……”
她说得飞快,声音有点发颤。谢泽没说话,像是在思考。
“我一定会守口如瓶!”她继续说,“回去之后我立刻辞职,滚回中原,保证你以后都看不到我!”
她的这一长串话证明了谢泽之前的观点:她是被回溯器选中的。回溯器为她选择了时间和地点,她可能真的是“那个人”,是解决凯尔斯任务的关键。
“等回去再说。”谢泽半晌后答道。
何因听了这句模糊的回复,心里更没底,“那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回去?达勒姆是不是也有一台那样的机器,可以送我们回去?”
这次谢泽没有再回答,因为这是他也答不出的问题。吊坠的确可以送两个人回去,但如果她真的是“那个人”,那么将她带入任务就是必要的一步。麦肯锡被封为凯尔斯领主的前一年,曾多次会见过达勒姆主教。也许,这就是一切的转折。况且,他感觉自己在短时间内已经无法再次完成回溯了。他用沉默来掩饰自己的不适,但身体里那股深沉的疲惫像海潮一样一波波漫上来。原本他打算调整一天再使用回溯器,但现实却逼得自己只休整了半天。他能感觉到自己的极限正在靠近。谢泽咬了咬牙,努力支撑住身体继续前行。他庆幸一点:从村民赶来的时间判断,这个镇子应该离得不远了。要是再远一点,他自己都不确定能不能撑着走回去。
何因没注意到谢泽的疲惫,也没有继续发问,因为她现在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了自己的脚上。逃命时那股肾上腺素已经退得干干净净了,脚后跟和脚趾在皮鞋里钻心的疼。
她终于忍不住,叫住了谢泽:“我能把鞋脱了吗?”
谢泽这才回过神。他刚刚一直沉浸在自己的判断和推理里,完全没注意到走在他身边的何因已经落在了后面,步子凌乱,一瘸一拐地向前挪动。他停下脚步,朝带路的姑娘喊了一声,那姑娘似乎明白了什么,很识趣地转过身,背对着他们在前面站定。
谢泽侧过身挡在了何因前面。何因蹲下身,飞快地解鞋带。裙摆在碰到地面的一瞬间开始不停地闪烁。等她彻底蹲下时,整条裙子已经消失了大半,露出原本的裤脚。
她赶紧把鞋脱了拿在手里,感觉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布洛克皮鞋虽然磨脚,但幸好样式不算太现代,在这个年代看起来像是贵族小姐偏爱的款式,并不会太突兀。
于是三人继续前行。
走了一会儿,何因才又有了提问的心情。她吸取了之前的教训,决定先挑轻松的话题,不触谢泽的霉头。
“我刚刚连蒙带猜的,感觉他们是不是把我当成逃跑的奴隶了?”
谢泽叹了口气,不是因为不耐烦,只是太累了。他清楚自己现在没力气展开一场解释,更没心思应付何因一个接一个的问题。但他也知道,何因不是有意打扰,只是这短时间内发生的事情太多,论谁都需要一个出口。
何因听见那声叹气,以为自己又说错了话,像犯错的小学生似的低下头,一边咬着嘴唇,一边胡乱摆弄着手里的鞋带。
谢泽最终还是打破沉默开了口,声音比平时低哑许多:“你的穿着和长相,在他们眼里,是从梵多被卖过来的仆人。”
“可我哪像梵多人啊!”何因不服气地回嘴。
“这些村民没见过什么梵多人。”谢泽简短地大道。
何因想了想,好像确实也有点道理,自己在来北部湾前,以为那的人都是人高马大,长着棕红的头发和满脸的雀斑,但事实又并非如此。何因想了想,继续问:“那我们在树林里,他们不会怀疑?”
谢泽随口应了一句:“上流社会的人在树林里干什么,不是他们能管的。”
何因感觉谢泽有些不愿说话,可她还是有一个重要的问题没问,于是又忍不住开口:
“我现在是你从君士坦丁堡来的表妹……那我有名字吗?”
谢泽这才扭头看了她一眼,眼神带着一点“你还真是较真”的意味:“这重要吗?你又不会英语。”
何因立刻被噎住了,脸一下涨红。她在心里发誓:进村之前,再也不跟谢泽说话了,除非他先开口。
结果下一秒,谢泽忽然又淡淡地说了一句:“提图斯。”
何因一愣,抬起头看他,“啊?”
“你现在叫提图斯。”他说,“我是马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