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收(第1页)
一行人在太阳斜挂的时候抵达了镇上。那个领路的姑娘同谢泽低声说了几句,随后朝两人行了一礼,转身消失在巷口。
“现在时间有点晚了,”谢泽对何因说,“没有车夫愿意接进城的活。我们今晚先在这里落脚,明天再出发。”
“好。”何因点点头,默默跟上。
他们朝那姑娘刚才指过的一间酒馆方向走去。
这是一个靠海的小镇,街道两侧尽是用褐色石块垒成的低矮建筑,屋顶陡峭而厚重。街上行人不多,大多是穿着粗布衣裙的妇人和肩背藤筐的男人,偶有几只瘦鸡窜过石缝。
他们走在镇子的主路上,路尽头伫立着一座不大的石制教堂,古老的钟楼悄然敲响了第九下,依照这个时代的时辰划分,大概是下午三点。
何因跟着谢泽拐进一个巷子。几步后,谢泽推开了一家酒馆的门。那是一栋带有露台的两层石屋,门口晾着几条刚捕上来的鱼,空气里混着潮气和腥味。
进门正对的是一个木质高台,像是某种演奏用的小台子,左边是吧台,一位穿着皮围裙的中年人正在擦杯子,右边是一排排圆凳和粗制的木桌,虽然已经过了正餐时间,桌边还是坐着几个醉醺醺的男人。
谢泽走到吧台前,低声和那招待交谈了几句。招待抬头看了他们一眼,点了点头,随后将手中杯子搁下,领着两人上了二楼。
楼上有几间客房,房门上刻有不同的编号。招待把他们带到中间两个挨着的房门前,谢泽又对他交代了几句,对方便点头哈腰地退了下去。谢泽这才转向她,语气恢复了一如既往的平静:“你先挑一间去休息吧,我一会儿来找你。”
何因推开左手边的门,走进房间。
这是一个小而朴素的客房,甚至可以说是有些简陋:石墙上没有多余的装饰,天花板由粗糙的木梁支撑,窗子不大,只有一扇朝向酒馆后院的木框小窗,风一吹就咯吱作响。屋里只有一张木床、一张瘸腿桌子和一把摇摇欲坠的椅子。角落里摆着一个装水的陶罐,水面浮着灰尘和油星。
按照何因平时的标准,这定是一个无法住人的地方,可现在的她赤着脚走了半天,也干净不到哪儿去。
何因顾不得那么多,重重地向床上一倒,一整张身体陷进了略微发潮的床垫。今天发生的事太离奇了,离奇得让人一闭眼就开始回放每个细节。
她翻了个身,脑袋歪在枕头上,眼睛盯着自己因为和床接触而不断闪烁、扭曲的衣裙。不一会儿,那些乱码彻底消失了,鹅黄色的裙子不复存在,露出了何因本来的衣着。
也就是说,谢泽,已经离开了这间酒馆。
何因脑中猛地蹦出一个念头:他不会把她扔在这儿不管了吧?
她感觉自己浑身的血液都凝住了,回想之前,她问谢泽什么时候能回去,却并未得到答复。
会不会是……自己知道得太多了?她发现了那个隐藏的舱门、那个奇怪的装置。谢泽怕她泄密,所以把她丢在十三世纪,自己回现代去了?
何因恨不得扇自己两巴掌,她当时把谢泽当成救命稻草,嘴比脑子反应的还快,把自己知道的东西都说了出来,现在看来,简直是给自己自掘坟墓。
她这副模样,一离开这间客房,就可能被人当成奴隶或者逃跑的仆人抓起来……
“我怎么就这么倒霉啊……”自己绞尽脑汁想要留在北部湾,结果现在都把小命交代在这了。果然天上没有掉馅饼的工作。
“对啊!”何因意识到,自己从面试、录取、报道,到那天早上走进博物馆、登上探险号、进入那个舱门——整件事回想起来,都像是被人安排好的一样。难道是阿方索?她脑中立刻浮现那个葡国人看似和善却又漏洞百出的笑容。那他的目的是什么?如果自己是被人故意引进去的,难道是要把什么事陷害在她身上,然后让她在这混乱的年代自生自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