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机渐生(第1页)
实录馆内,案卷依旧堆叠如山。寒冬的阳光透过雕窗,落在泛黄的纸页上。
乔知遥正专注誊写着今日未完的副卷。
自从接到调阅通知后,外署便暂时没有更多动作。案牍如故,未见新音,仿若风暴前的静默。
乔知遥的眉眼微微紧蹙,指尖落笔间有些迟疑。这调阅通知究竟是福是祸,她心中并无明确答案。
或许,这次调阅会让自己真正进入朝堂权谋的漩涡,正式成为朝中一员,不再只是一个无法署名的协修小吏。
又或许,不过是被人盯上,最终被逐出实录馆,彻底远离朝局,无法再近一步。
乔知遥并没有慌乱,而是在心中静静推演各种可能,并思索破解之道。
她一边誊写卷宗,笔迹工整细密,丝毫未露差错,一边冷静梳理着眼前的局势。
那份调阅通知如同一柄利刃,划破了表面的平静,让乔知遥明白前路或将更加坎坷。
乔知遥蓦地想起在北庭回廊案架旁的那一幕,顾之晏所说的那句“不是敌人”和“不意外”。
她知道,这不仅是试探的终点,更是无声的邀约。她已然通过了顾之晏的考验,而那轻描淡写的字句,正是他向她递出的合作邀请。
聪明人之间,向来无需明言。
那么未来若真的被逐出实录馆,顾之晏那边,能否成为一条退路?他会仍留有自己的位置?还是认为她已无用,从局中抹去?
这些可能性,在乔知遥心中一一推演。冷静而坚定,像调度棋局般布置每一步。
若顾之晏真要弃她于局外,她亦非无路可走。
乔氏旧属尚未联络,朝中尚有一二与卢氏私交尚存之人,时岚也仍在太医院,只要她尚能握笔墨誊写文字,便能借卷宗留下线索,借故人撬动缝隙。即便退至局外,也能掀起局中波澜。
纵使前路晦暗无光,她亦会如常提笔,一笔一划,写出自己的章程。
乔知遥正静静思索着,忽听门外传来熟悉的轻唤:“阿遥!我回来了!”
乔知遥抬眸望去,只见时岚一身厚氅,裹得严严实实,眉眼却依旧明朗。
她踏入屋内时,脚步带起一串细雪,边掸着肩上的雪渍边嘟囔:“外头那霰下得跟筛面似的,走一趟冻得我鼻尖都要没了。”
今日实录馆内忙碌纷扰,人声嘈杂,时岚的话语在这喧嚣中并不显眼。
乔知遥并没有回话,只是目光微微一转,指尖轻轻敲了敲案上的纸角,嘴角微微上扬,像是风雪中隐约浮现的一抹温柔。
她静静看着时岚脱下披氅,将那份熟悉而活跃的气息带进她压抑而沉寂的心中。
时岚自顾自地絮叨起她回太医院的那些事。
比如有个医官总是板着脸,眉头紧锁,嘴唇紧抿,语气严肃地叮嘱:“药方必须按时煎熬,丝毫不能马虎。”说到兴起时,时岚还故意模仿起他的表情,逗得乔知遥眉梢微挑,眼角浮起一抹淡笑。
她又说起一个老头,非说自己体内藏风,硬要服用百草丸。她听了当场翻了个白眼,低声嘀咕:“这根本是胡扯。”
还有一个病人,哭哭啼啼地来了,非说自己五脏六腑不调,开口就让人头大。她淡淡地回应:“这年头,谁没点毛病?”那病人却死活不依,非要时岚给他开出“灵丹妙药”。
时岚说的语气虽轻松,双眼却不时瞥乔知遥一眼。她一进门便察觉到乔知遥心情有些凝重,乔知遥虽面上波澜不惊,但唇角却微微抿紧。
那是乔知遥压抑心情时惯有的表现,外人多半只会以为乔知遥是全神贯注于手头的抄写,难以察觉其背后的情绪波动。
那抹无声的紧绷让时岚察觉乔知遥心情沉重,便故意开始絮叨起在太医院碰到的那些奇葩医官和病人。
时岚不确定这些事情是否能让乔知遥真的放松些许,因为乔知遥看似专注认真,也被她逗笑了几分,但时岚知道,乔知遥惯于掩藏真实情绪,也许做出这些只是为了让自己安心才故作轻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