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第3页)
黑衣刀客见毒药起效,提起长刀便往他心口插落。千钧一发之际,数十枚银针如雨一般自上而下撒落。黑衣刀客一惊躲开,但那银针细如牛毛,目力难以分辨,瞬间已中了不少。二人中已有一人中了温南楼一掌,受伤非轻,眼见情势不妙,立刻一东一西分头逃走,转眼不知去向。
温南楼见他们逃走,竟也有死里逃生之感,心头一松晕了过去。等他再醒来,已在一处背阴的山洞里,洞外杂草半人多高将洞口密密掩住。温南楼想要动弹却穴道被封,眼前金星乱舞,气也透不过来,但方才明明身中剧毒,眼下却还活着,不知是谁救了自己。
他身上余毒未除,连舌头喉咙也是麻木的,一时片刻发不出声说不得话,加之周身大穴被封,耳目口鼻皆不如平日灵敏。不知过了多久,温南楼忽听有人奔近,且脚步声并非只有一人。
当先那人跑到洞口却不进来,另一人追得甚快,三两步已到跟前,将先前那人逼到角落。
这人道:“你再乱动,我先将你双手折断,看你如何吹哨驱蛇。”
温南楼虽听得不甚清晰,但也辨出是柳廷的声音,心想他怎么来了?我来时明明交待众人不可跟随,他前儿分明有意拖延,不愿身先而行,这时又悄悄跑来,那个叫他逼住的人又是谁?想到这里他便愈发细听起来。
另一人道:“柳兄上回在客栈里还未闹够,今日再来还有什么下流无耻的手段?你们名门正派稀奇百怪的花样真是不少啊。”温南楼这一下又听出是宁承轻的声音,他虽未能问出客栈房内柳廷等人做了什么,但早已疑心不是好事,这下两人照面又不知惹出多少祸患,心里暗暗焦急。
柳廷道:“识相的,你就快想法将我腹中毒蛇取出,才让你少吃些苦头。”宁承轻道:“什么苦头?还是和当日一样将我剥得赤条条扔在这里?我既不是什么江湖名门子弟,又不是天下闻名的英雄好汉,可不在乎名声体面,你要做就做。我再说给你听,你肚子里并没什么毒蛇,既没有又怎么取得出来?”
柳廷如何肯信,这几日他夜不能寐,提心吊胆记挂被萧尽逼着强服的药丸,眼见温南楼独自去见宁承轻,便撇下众人悄悄掩过来探听,不知怎的竟给单独遇上,如此大好机会怎肯放过,当下追来将人制住。谁知宁承轻非但不给解药,还冷嘲热讽,说什么根本没有下毒,听得他不禁怒气难抑,跨前一步,抬起手左右开弓便是几记耳光。他即便不用内力,这几下也十分凶狠,响声一过,宁承轻顿时脸颊红肿微微洇血。
温南楼在洞里听到,心想这姓柳的好歹是名门世家出身,怎的如此恶霸,一言不合便扇人耳光,只是宁家小子也不好相与,动不动给人下毒,如今江湖武林后辈都如此浮躁乖戾,真正的少年英侠也少得很了。
柳廷出手殴打了宁承轻,又再逼问他要解药,宁承轻却道:“郑全武的和姓韩的臭丫头中了什么毒?”柳廷听他忽然如此一问,怔了怔,随即恶狠狠道:“是你下的毒,我怎么知道是什么毒?”
宁承轻道:“我下的毒早已替他们解了,那姓韩的丫头泼辣蛮横,我也不过是给她的解药不足分量,要她多吃些苦头,这么些日子早该好透了。后来他们又再中了什么毒,我可不知道,不过我方才远远看了一眼,那两人面色灰黑,嘴唇青紫,想必只是寻常蜈蚣、蝎子等毒虫制的毒药,找个寻常大夫,吃几剂解毒药就能救治。只怕那些什么温大侠、程前辈,因为之前在我这中了毒,便仍然算在我头上,不去疑心还有别人下毒吧……”
柳廷不等他说完又一掌掴在他面上,回手扣住脖子将他掐得难以呼吸。此刻四下无人,柳廷便大着胆子低声凑到他耳旁道:“不错,不妨告诉你,是我下的毒,可说出去又有谁会信是我?要怪就怪你名声不好,当了宁闻之的儿子,人人都道你们宁家用毒了得,自然谁中了毒都记在你账上了。”
温南楼初听时又惊又怒,心道他一个正派子弟,即便武功造诣不如其父,怎样也该有父辈侠义风骨,如何竟然暗下毒手再嫁祸他人。可他转念一想旋即明白,柳廷与那些云门弟子中了蛇卵之毒,急着找宁承轻要解药,但他与自己、程柏渊等皆无深厚交情,云门中也没什么叫得上名号的人物,生怕众人追得久了,心生倦意,就此罢手不追等日后再说,因此便在尚未痊愈的郑全武与韩琴儿身上下毒。韩琴儿尚且好说,郑全武却是一代高手,颇有名望,温南楼与程柏渊无论如何不能放任他毒发不治。
柳廷原本也算得上武林世家的少年侠客,只是这次出门刚与萧尽交手便目睹亲弟柳璋惨死,又迟迟不能报仇雪恨,渐渐性情大变,恶念陡生,想着对付宁承轻这等恶贼,什么卑鄙无耻的手段也不为过,终于干出下毒害人、栽赃嫁祸的事来。
柳廷手上使劲,用力掐着宁承轻的脖子,逼问他蛇毒解药。宁承轻被他掐得满脸紫胀,将晕未晕之际,一滴泪珠自眼中滚落。柳廷冷笑道:“你不肯给我解药,现在哭也没用,我再问一次,到底给不给?若还不肯,我便拼了这条命与你同归于尽。”
他话音未落,忽然手臂一疼,不知被哪里飞来的一颗石子击中手腕,扼住宁承轻脖子的手顿时松了。柳廷吃痛“啊”的一声,抬头四处找寻,却未看到有人,一时惊疑不定。
宁承轻缓过气,趁他失神时弯腰一钻,往杂草中钻去。
柳廷见他要躲藏,伸手去抓,却没想到杂草后是个山洞,用力过猛,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他进洞一瞧,还没找到宁承轻,先瞧见了躺在地上的温南楼。温南楼睁着眼与他四目相对,柳廷脑中嗡一声响,浑身如坠冰窟,霎时出了一身冷汗,心里不住地想:他怎么在这里?我方才说的话他都听去了,这可怎么办?若是他告诉别人,郑全武和韩琴儿身上的毒是我下的,我该怎么办?我还有什么脸面在江湖上做人,今后人人提起柳家都是卑鄙无耻的小人,连死去的爹爹和兄弟都受牵累。
柳廷在这一瞬间,脑中转过无数念头,但见温南楼既不说话也不动,强自镇定,试着问道:“温大侠,你怎么在这里,怎么……怎么不动?”
温南楼穴道被封,口舌麻痹,只能发出嗬嗬之声。柳廷见他动不了,也说不出话,心想不知道是谁将他点了穴道留在洞里,多半是那姓宁的小贼同伙干的,现下那些人走开了,只有小贼和姓温的在这,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将他杀了,罪名安在那小贼头上,到时逼出解药,再斩草除根,谁又知道人是我杀的?
他心念电转,杀心骤起,看向温南楼的目光也变得凌厉起来。温南楼一生遇敌无数,大小恶斗不知有过多少,杀人的眼神哪有看不出来,心中一冷,已知柳廷想杀他灭口,可苦于手脚不得动弹,亦无法高声呼叫,只能眼睁睁看着他拔出长剑,对自己头颈挥来。
柳廷拔剑出鞘心意已决,一剑递出又狠又急。
宁承轻在一旁道:“姓柳的,你真的杀了他可就不能回头了。”柳廷耳听他劝诫,心里想的却是这小子见我要杀姓温的,自己也不得幸免,这才出声阻止。哼,他知道怕了,一会儿定要他交出解药不可。
眼见这一剑要将温南楼脖颈割断,忽然又一枚石子破空飞出,撞中柳廷臂弯的穴道,令他手臂一麻,手掌无力,再不能握住剑柄。长剑平落在温南楼胸前,这一瞬,他已在生死之间转了一圈,险险捡回一条命来。
柳廷惊怒交加,正待回头看,却被身后一人点住穴道,一把雪亮长刀抵着他颈边。温南楼躺在地下,未瞧见这人何时来到洞中,再看时依稀是个黑衣青年。
宁承轻见段云山用石子击落柳廷手中长剑,萧尽又一招将他制住,便道:“柳兄心神错乱,把持不定,先让他休息片刻吧。”
萧尽不出声,抬手在柳廷后颈一斩将他击晕在地。宁承轻又朝温南楼走去,到他身旁俯首微笑道:“温大侠身中剧毒,也该歇一歇。”说罢,他将一块衣襟撕开做的帕子放在温南楼鼻下,将他口鼻稍稍一捂。温南楼只觉一阵淡香扑鼻,脑中一浑沉沉睡去。
第四十九章百口难辩戏英豪
这一睡又不知过了多久,醒来已是月上中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