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8(第4页)
这天在嘉海上完课,梁铮照例端来两碟蔓越莓黄油脆饼、杏仁酥,养乐多打上了鲜果酱。
“小珏,音乐艺考的事情,你考虑好了吗?”
“梁老师,我还是想走普通高考这条路,考音乐系的投入和风险都很大。”
“费用的事有老师在,你不用担心啊?”
“我知道梁老师对我好。”安珏深吸一口气,“但这份好对我来说,也是一种负担。”
梁铮脸色微变:“小珏,怎么这么说呢?那以后老师不提了,好不好?”
“对不起。”
“说傻话!”
忽然,安珏搂住了梁铮的手:“梁老师,我刚才乱说的,哎你知道我书念得还可以,不参加普考真的很可惜。真让我上了清北,你说出去也有面子呀!”
“就会哄人。”梁铮被她逗笑,“最近练琴没遇到什么难关吧?”
“G大调奏鸣曲的最后一页,重拍有点跟不上。”
“跟不上才正常,多练两周就好啦,我其他学生第一页就跟不上了。遗传这种事真的羡慕不来的哦!”梁铮卡了一下,自顾笑起来,“不过嘉海天外有天,总会遇到比你厉害的,不要懈怠哦。”
安珏惦记着安秀云,随口应着。点心一口没吃,饮料也匆匆只喝了两口就走了。
回到潭州,安珏站在市立医院的住院部里,护士提着点滴来回穿梭,来苏水的气味很重。
明明还是午后,但外头阴云密布,卤素灯不安地闪动,罩出病房内惨惨一片白。
安秀云面色枯黄,头发凌乱,支着腰靠在床前。安珏给她多垫了一方枕头,才拧开保温饭盒,安秀云就双手颤抖地抄起筷子,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由此想见,姑姑住院之后,俞冠父子一次也没来看过。
安珏看得心酸,想给她倒一杯水。床头柜上红底紫花的水瓶内胆空空荡荡,她想说些什么,却还是拎着瓶子去了水房。
回来时保温饭盒已然见底,安秀云正用毛巾擦着嘴:“玉啊,今天去嘉海学琴了吧?”
“嗯。”安珏倒了一杯水放床头,又将饭盒叠好,收紧手提袋。
“学钢琴好,培养气质。那什么五线谱,蝌蚪一样的,我这种没文化的,学也学不会。我们家玉玉脑子聪明,人又漂亮,将来不知道谁那么有福气娶到……”
“姑姑我先走了,傍晚再来给你送饭。”
“这么急啊?这天气怕是要下雨,那你路上小心点啊!”
确实很急,但小不小心的,安珏也顾不得了。
下午三点,公交停在农贸市场站。
安珏穿街走巷,曲里拐弯,一路拐进了鱼龙混杂的娱乐街。
站在海丰网吧前台,网管懒洋洋的,键盘敲得啪啪响:“你身份证呢?没身份证不能进。”
“我不是来上网的,我找人。”
“哦,来抓孩子啊?那更要身份证了,看着不像家长。”网管不耐烦地挥手赶人,“走了走了,这不是你来的地方。”
看起来非常文弱的女孩,放假都还穿着绿底白条的校服,像规规矩矩的科作业纸。
而她是纸上大片的留白,什么都不懂,唯独那眸光倔强:“我来找我哥。他总来你们这上网,头发有点长,会抽烟。这几天他没有回家,晚上都在。你肯定有印象。”
“有印象个鬼。你自己看,我们店里面有哪个不符合你说的?干嘛,全是你哥?”
网吧内部乌烟瘴气,网瘾少年们大多留着半长发,被耳麦夹出爆炸的形状;他们几乎个个烟不离手,有的还会在烟灰缸里找烟屁股;而一排排数不清的眼下乌青,也佐证了他们“没有回家,晚上都在”的事实。
安珏没来过这种地方,像是误入迷雾森林。而她通身破绽,几句话就让人拿捏住了七寸。
外头雷声阵阵,雨水迟迟不落,低气压闷得人心慌。
网管已经热得很烦躁了,看安珏还杵在那里,气不打一处来,几乎就是在吼了:“去去去,滚回去念你的书!再妨碍我工作,小心对你不客气。”
话音刚落,一只手覆在了安珏的肩上。
“诶哟,干什么啊这么凶?吓到我家妹妹,我才要对你不客气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