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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君入局(第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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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宴客,堂上之人各怀心思,眼中透出的或是精明筹划,或是不平不忿,甚至他大哥和四哥刻意掩藏过的算计,他都瞧得出。

可唯有她,只要她不想,那双眼里,他从来瞧不出什么。

‘啪’的一声脆响,柳荷拂落了他手中的酒盏,那白瓷盏磕在石凳边缘,摔得粉碎,混在酒液里,竟有些盈盈生光的好看。

元珵终于回了神,原来他无意中将那盏酒送到了唇边。

“柳姨,”元珵朝一脸担忧的柳荷柳莲扯出个笑来,“皇子妃方才说这酒本身没毒,她说的好时机也已过了,我没想不开。”

见她二人仍是不信,他便拢着斗篷站起身,将那坛酒拎在手里,笑道:“方才有些事想不通,才叫柳姨莲姨陪我在这儿吹了许久的冷风,我去和娘子说些体己话,若有空,劳你们帮我查查今日坐在右边末席的那人姓甚名谁。”

待难受劲儿过,孟冬辞便预备回自己的院子去,适才出了满身的冷汗,需得回去沐浴换身衣裳,可才转过屏风,便见元珵拎着那坛犀角酒推门进来。

“拎着它过来做什么?”孟冬辞抬手去扯挂在衣架上的斗篷,顺口问道:“人都送干净了?”

“毒酒送的如此明目张胆,哪里敢在这儿多待。”元珵搁下酒坛,顺手接过孟冬辞手里的斗篷挂回衣架上,将她按到熏笼边上的倚子上坐下,自己却立在熏笼边烤手。

孟冬辞见状问道:“想问我这酒的缘故?”

元珵点头:“自然是要请娘子解惑的,依娘子所说,我回去以言语试探,确有一人神色有异,但那人坐在最末席,今日之前未曾见过,虽说今日来客要么站在我大哥那一头,要么是属意我四哥的右相一党,但若想知道此人效忠于谁,着人去查问还是要费些功夫的。”

孟冬辞因而指向元珵方才搁在小几上的酒坛:“犀角酒,多配丹砂、半夏、桔梗等药材同制,有凉血解毒之效,性寒,每每夏季暑热时,算是难得的好东西,可当作拜礼送人,却定然不会选在年关将近的时候。”

元珵问:“为何?”

孟冬辞答:“无论是大煜还是洪辽,都有在冬日年关时饮屠苏酒辟疫屠鬼的说法,而屠苏酒中有一味乌头,却断不能与半夏犀角同用。”

元珵笑问:“你竟知道的如此详尽?”

“先前与你提过,家父醉心摄生导引,”孟冬辞轻笑,“但他爱钻牛角尖儿,信什么便深信不疑,前些年愈发严重,好几回用错了药,在榻上一病就是几日,我没法子,便只能自己寻医书来看,一来二去,便是‘他久病,我成医’。”

元珵一边笑,一边踱到小几旁边,取来一只茶盏,将那酒倒出一盏,当着孟冬辞的面慢悠悠地饮下,复回身朝孟冬辞笑问:“既有药材相反,娘子怎么也不拦我。”

孟冬辞只看着他,并未答话。

元珵捏着空盏踱回到孟冬辞身边,自个儿接道:“是因为娘子知道,我饮过屠苏酒有些时候了,即便喝了这个,也不会有什么大碍。”

见孟冬辞仍是一副神色淡淡的模样,元珵忽地笑起来:“今日这一闹,我才见识到大煜左相算无遗策的真正绝妙之处,是连时辰都能算得分毫不差,卡着那酒送到我嘴边的时候叫人来阻止,让我、我身边人、堂上宾客,都亲历一回惊心动魄。”

“是连你自己,也在这算计的一环里,”元珵说着,将手中茶盏随手一丢,俯下身,双手撑在孟冬辞倚子的两侧,将她罩进自己投下的阴影中,一字一顿地问她,“孟桉,我以真心待你,你用自己的性命来设计我?”

见惯了元珵平日故作混账嬉皮笑脸的模样,倒是头一回见他如此咄咄逼人,孟冬辞向来是个吃软不吃硬的性子,闻言便抬头对上元珵笑意全无的眸子,朱唇轻启,溢出一声冷笑:“真心?殿下,你与敌国的宰相谈真心,你……”

未出口的话被一个近乎凶狠的吻截断,元珵以左手卡住她的喉咙迫使她抬起头,窒息的感觉逼着她启唇喘息,又被他口中残余的酒气侵染,再次陷入窒息。

男女力量悬殊,她推不开他。

又是这一句。

元珵心道。

他这二十几年,从未如此将一人放在心上,可这人为何就是不愿信,她与他之间,可以不用彼此算计的。

只要她想,只要她要。

他都愿意给,都可以去做。

元珵觉得唇上一痛,有血腥味在口中漫开,但仍没放手。跟着,他余光瞥见孟冬辞抬起手,拔下了束发的银簪。

银簪攥在右手,蓄满了力,却堪堪停在元珵颈侧。

因为孟冬辞看到有一滴泪顺着元珵阖住的眼尾滑下。

明明是凉的,滴落在她抵在元珵心口的手上时,却烫得她指尖一颤。

下一瞬,元珵放开了她。

“我知你此举用意,你想做什么,都依你,”元珵用手背蹭掉眼角的湿润,转身往外走,“是我所求太多,我早该知道,你做的每一件事,从来都只为达成自己的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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