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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君入局(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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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珵回前堂时面色凝重,一言不发地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下。元轲已定了心神,便问:“弟妹如何了。”

元珵先是叹气未答,少顷才慢悠悠地开口:“无碍,郎中没瞧出什么,许是她自己吃错了东西。”

话音落,元珵瞥见右手边坐在最末席的一人肩头一塌,僵直的脊背隐有放松之态,便拎起手边的酒壶:“只是这酒……”

他话一出口,那人又坐直了些,才送到唇边的莲花盏一歪,溅出几滴热茶。

“即便是好酒,经此一闹也算糟蹋了,”元珵收回目光,吩咐立在身边的女侍,“叫人都撤了罢。”

待案几收拾干净,元珵方站起身,手中茶盏高举:“今日招待不周,便以茶代酒,向大哥四哥及诸位大人赔罪了。”

撤酒敬茶,这是送客的意思。

下头的官员见元珵形容阴郁,知此事并未结束,便纷纷起身,客套话一个赛一个的漂亮,脚步却利索得很,只想快些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毕竟临邺城无人不知,七殿下为了这位皇子妃,什么都能做得出。

待人散得差不多,元珵亲自将元轲元棣和右相的小女儿送至门口,也不过客套几句,便转身回了内院。

待他走远,元棣叫住正翻身上马的元轲,问:“大哥觉得咱们这常年见不着面的七弟如何?”

“一个异族妖女生的杂种,”元轲冷哼一声,“遇事慌手慌脚,难登大雅之堂。”

“轻声些,”元棣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大哥忘了,七弟生母旧事,可是父皇的逆鳞,提不得。”

元轲不以为然,掉转马头,马鞭指向身后马车上探头的瞿家女儿,扔下一句:“先把你这未过门的小丫头送回去罢。”

元棣朝元轲离去的方向略拱了拱手,眯起一双狭长的丹凤眼,自言自语似的:“我倒觉得,这叫被褐怀玉,敛锷藏锋。”

少顷,又慢悠悠地补上一句:“又或许,懂得这些的,不是他呢?”

柳荷柳莲找到元珵的时候,他正坐在宴厅外的石桌边,叫冷风吹得嘴唇发紫,目光也是怔怔的,手边搁着一坛启去封泥的酒和一只小盏,礼单已在手里被攥得发皱。

“殿下不去瞧皇子妃吗?”柳莲将手里的斗篷罩在元珵肩头,问:“你方才问我要礼单,可是想到了什么?”

“莲姨,”元珵略有些恍惚地抬眼,“她是在哪儿觉得不适的?”

柳莲答:“就在女眷宴厅后的小院。”

“可后头便有可供休息的卧房,”柳荷接过柳莲的话,问,“按说该就近歇着才是,为何要绕远去殿下的卧房?”

柳莲摇头:“是皇子妃吩咐的。”

元珵接过这话:“因为她知道我房中有甘草。”

“殿下……”柳荷欲言又止。

元珵抬眼:“柳姨有话不妨直说。”

“先前我与阿莲去大煜迎皇子妃时,只当她是寻常商贾的女儿,”柳荷在元珵身旁坐下,瞧着桌上的酒叹了声气,“我瞧得出殿下对皇子妃喜欢得紧,可她毕竟是大煜的宰相,能在朝堂上翻云覆雨的女子,不会愿意被困在咱们这宅院之中,若是她想做什么,殿下拦不住的。”

元珵没接话,却问:“柳姨可是发现了什么?”

柳荷迟疑半晌,到底还是将孟冬辞叫如何她分酒,几时送酒的事与元珵说了,末了又补上一句:“我也是越想越觉得不对劲,皇子妃这是算好了时辰,待这酒送进殿下手中时,正好是她那头毒发的时候,这……”

“你是说,皇子妃早知那酒有问题,却还是喝了?”柳莲适才一直守着孟冬辞,因而不大信,反驳道:“阿姐大抵是多心了,我亲眼见着皇子妃毒发,她适才脸色白得吓人,即便她想做什么,可也不必搭上自己的性命罢。”

见元珵和柳荷都不言语,柳莲一拍脑门:“皇子妃恐有轻生之念!殿下快去瞧瞧她罢!”

“她不会的。”元珵喃喃道,说罢,拎起手边的酒坛斟了一盏酒,白瓷酒盏盛着琥珀色的酒液,在日头下泛着莹润的光,瞧着便觉得暖融融的。

不知怎地,元珵眼前浮起孟冬辞的那双眼。

鹊灰混着点儿黛蓝的瞳眸掩在长睫之下,如初冬刚凝起冰霜的深潭碧水,乍一瞧拒人千里,又仿佛一眼就能看穿人心。

六年前的初见,就是这双眼,引他在危急之下开口向她求救。泓都城门下,他顺着西斜日头橙红色的光看进她的眼底,此后六年,那双眼无数次出现在他难以启齿的梦中,或是每一个辗转难眠的夜里。

大婚当晚,他掀开盖头,发现哪怕朝堂多年浸染,那双眼仍旧如初见时一样澄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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