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命(第2页)
这些诗词传到文人学子手上,仿若冰水滴进滚烫油锅。登时,所有学子炸开来,谣言漫天飞扬,长街小巷皆乱作一团,整个临州城笼罩在恐慌之下。
午时三刻,府衙当即出台新律,凡扰其搜寻者、身份可疑者、散播流言者,都通通押走。顷刻间,府衙人满为患,连那牢房也不够用,另将疑虑较轻者移至子松书院看押。
在这乱况之下,无人注意一道灰影在房顶上疾飞奔行,身影一闪,消失在十景楼二楼一扇窗内。
石固翻进房内,内里代纪连忙上前一步,问道:“子松书院文庙那,到底发生了什么?”
石固一早就前去探查,现下不敢怠慢,连忙将事情原委简短描述,除却一些今早在楼下堂内听到的内容外,还补充诸多细节。
今早,赵维安和洪杨不知用何种法子鼓动一众学子结伴前往子松书院,高声控诉郭绪舞弊贿赂之罪名,讨伐权名交易之状行;洪杨在一旁发散诗词手稿,鼓动众人情绪。其嚣张态度惹来府衙,众学子与其发生争执,混乱下,赵维安、洪杨趁机逃跑。
除此之外,昨晚异动也探听到一些消息。祭礼结束后,洪杨混迹于学子堆中,将其引至文庙前,竟听得文祖显灵,高言:“名由天不由己,天意难明须曲还清。”更是将自己功名被替之事宣扬,引得一众学子义愤填膺,为他不平,第二天陪他大闹文庙。
石固见代纪在房间来回踱步,脸色更为冷峻,斟酌着开口:“现下衙兵正在沿街搜寻,但寻不到这两人踪迹。郭绪在府衙内破口大骂,子松院内学子怨声载道,痛述赵、洪二人不仁不义,竟然潜逃。”
代纪停下踱步道:“学子还可用被教唆利用之说逃出刑罚,但赵、洪二人作为领头犯,若是被抓住,没得活路,自然要潜逃。”
石晋问:“姑娘可需我们暗中找寻赵、洪踪迹?”
代纪竟摇了摇头,笃定道:“无需寻他,时候到了,他自会来。”
见两人一头雾水,代纪解答道:“他闹这么大,所求只一点,便是为自己讨回应得的功名,既然郭绪后面有靠山他突不破,你说,求谁会有出路?”
石晋早上闻得学子激愤直言,当下反应过来,“他在等殿下赴临。”
代纪点头,“他要将这告状递到姬夜面前,必要先保自己性命,等姬夜赴临,自会现身。”
听到代纪直呼姬夜名讳,两兄弟心中一惊,皆装作未曾听到。
石晋握拳捶掌,“姑娘分析的有理。”他眉目染上一丝钦佩,停顿两下,又说:“不过此举冒险,可谓是赌了性命,赵、洪二人着实胆大包天,若是殿下不来,岂不是步入死局。”
代纪不轻不重冷哼一声,并不认同此话,眉目肃冷,身上显现出前世为帝的威压来,“他聪明得很,此局环环相扣,认准了我们会来,才闹上这么一遭。”
她幽幽道:“良木何栽?珠玉在怀。他早就在此设局,将我们引来。”
两人不解其意,石固问道:“姑娘意思是,哑女趣闻是他刻意为之?”
代纪拿出那张哑女告示,盯着画中人,冷道:“早有哑女拜文庙,昨夜有文祖显灵,何处来这么多怪力鬼谈之事?这三人都熟知临州地形,擅长逃遁隐匿,又牵扯到同一件事里,怎会如此之巧?”
且哑女能说话,文祖能显灵,这异曲同工之处,不免更加重她心中对哑女不哑的推测。
杭州案后,姬夜行踪暴露,他索性将计就计,光明正大巡访。此消息传出不过几天,就得到哑女趣闻,口出之狂言让正在彻查舞弊之事的姬夜有所留意,决定赴临。这一消息瞬间传遍临州,但赵、洪二人拿不准姬夜是否真会前来,于是先于昨夜悄悄试探。
赵维安与洪杨能逗留临州三年,且时不时作乱未被逮捕。要么是郭绪对他并不看重,觉得威胁不到自己,要么便是衙兵懈怠渎职。无论哪种,都与现在情况大相径庭。如今郭绪对他如临大敌,封城搜寻,也正因事出反常,赵、洪二人确定姬夜赴临消息属实,于今日公然挑衅郭绪。
想通此中原委,代纪心中思绪万千,她简略将自己推断告知二人。两兄弟惊于她的思维敏捷,竟能从这零碎线索中拼凑出事件全貌。
代纪则心想,前世未曾听过赵维安、洪杨等人姓名,他们是何人士?前世生平是何?又想赵维安此人心思深沉,计谋奇出,竟能将当朝天子算计进去,此等心机隐忍,若是贤良忠士倒还好,若是心怀不轨,第一个要杀的便是他,未雨绸缪以绝后患。
她凝视着哑女画像,心中忖度,如此算来,郭绪寻找哑女也是情有可原。怕是郭绪也察觉到,哑女与赵维安等人有所牵连,计谋从暗转明,他自然也要如此,省得遮遮掩掩,欲盖弥彰,更惹嫌疑。
可如此大张旗鼓,所有都摆在明面上,郭绪不怕自己被坐实私贿舞弊罪名吗?
那哑女又是何种身份,帮赵维安造势,她又是在其中扮演何种角色?
重重谜题,只有去问赵维安才可了解。
思及此,代纪微叹口气,道:“可以通知殿下进城了。”
她要让赵维安现身。
三人正在房内讨论谋划,忽听到门口传来叩门声,打开门,店东满脸堆起笑容道:“我来此是麻烦姑娘,若一会衙兵搜捕,有所得罪,还请包涵,万不可与之对抗。看在我几分薄面,且忍忍过去,便能相安无事。”
代纪心中奇怪,衙兵正常搜捕,按朱批办事,他们问心无愧,谈何容忍?
店东又道:“你们都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子弟,心气难免高些。但我只是一介布衣,只想守着传家店活下去。”
言尽于此,代纪怎能不懂他的意思,怕是临州衙兵存在勒索欺压之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