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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又走前两步,正欲开口再问,却见薛南星已转过身来,手中信也已利落地折好信纸塞回信封。

薛南星摇了摇头,神色如常,“竟然只是张启山留给女儿的一封家书。”

她嗓音微哑,却扯出个浅笑,“一时感怀,让先生见笑了。”

白九昭看了她一眼,又望着她手中画轴,不由感叹,“难怪水槽里盛的不过是清水,原是封家书。”他似又想起旧事,摇摇头,面露感伤,“张大人膝下仅此一女,虽管教严厉,却是真心疼爱。可惜如今父女二人……”

“嗯。”薛南星轻声应

道,指尖摩挲着信封,“既是家书,理应物归原主。我会禀明王爷,设法将画轴送回宁川。”她目光转向白九昭身后的案几,“劳烦先生将轴芯递给我。”

白九昭不疑有他,转身取来轴芯,递过去时仔细叮嘱道:“装回时切记莫要转动轴芯。这十字锁有个机巧,就是只能打开一次,一旦重新锁上,再想打开就必须强行破锁。虽说水槽里装的像是清水,但老朽也不敢完全确定是否暗藏玄机,还是谨慎些……”

然而他话未说完,只听“啪嗒”一声,十字锁转瞬已再次关上。

“南星!你……”白九昭愕然瞪大眼睛,“我方才不是说……”

“说什么?”薛南星茫然抬眸,反问道:“您说这锁怎么?”

白九昭见她神色恍惚,只得无奈摆手,“罢了,若王爷要看,也只能再想法子了。”

薛南星似乎这会儿才反应过来,歉然道:“先生莫急,信的内容我已记下七八分,定会如实转告王爷。”

她将画轴递还给白九昭,“我突然想起还有要事未办,这画轴暂请先生保管。若王爷问起……”略作停顿,“就说我先回一趟薛府。”

回薛府一事是他二人早就商议过的,虽说陆乘渊坚持要亲自送她去,可目下他正忙着公务,薛南星要自己先回也说得过去,想来他不会生疑。

薛南星说完,不等白九昭回应,已转身离去。隐在袖中的手往里拢了拢,指节紧紧篡住袖囊中的信。

出了大理寺,薛南星径直往永康坊疾行。永康坊在皇城脚下,是皇亲贵胄和二品以上大的聚居之地,昭王府、琝王府都在这五街八巷里,而公主府也在。

——公主府书房内,鎏金鸟笼悬于窗前。

蒋昀斜倚在紫檀木案边,指尖捻着几粒粟米,漫不经心地撒在案上。他轻吹口哨,笼中的画眉闻声跃至案前,就在尖喙即将触及粟米时,脖颈上的银链猛地绷直。那鸟儿被拽得一个趔趄,发出凄厉的啼鸣。

“啧,真动听。”蒋昀唇角微扬,又拈起一粒粟米,重复动作。

侍立一旁的内侍窥见他面露悦色,低声道:“驸马爷这趟回京后,心情似乎格外好。”

“哦?”蒋昀挑眉,指尖逗弄着惊慌的鸟儿,忽而笑道:“这趟去宁川,意外得了一只乖巧的雀儿,自然欢喜。”

内侍垂着眸,也敛起笑意,抿了抿唇,“那奴婢……”

蒋昀听见他欲说还休,转过头,抬指挑起内侍的下巴,“怎么?你也想当我的雀儿?”

这名内侍约莫十五六岁年纪,生得唇红齿白,杏眼桃腮。薄施脂粉后更显娇媚,若非一身靛青男装,活脱脱就是个刚及笄的闺阁少女。

蒋昀拇指抚过内侍的唇瓣,将沾染的胭脂抹在自己唇上,低笑道:“本驸马今日兴致好,自会好好赏你。”

内侍抿嘴一笑,眼波流转间竟比女子还要娇媚三分。忽又想起什么似的,蹙起秀眉,“只是……奴婢听说公主近来夜夜梦魇,常在梦中唤驸马爷的名讳……”

“咔”的一声,蒋昀猛地拽紧手中银链,将挣扎的鸟儿悬在半空。画眉凄厉的啼叫声中,他慢条斯理道:“公主不是最爱栗子糖么?今夜便让她吃个够……”指尖骤然收紧,鸟儿顿时没了声响,“吃完后便能好好睡一觉了。”

内侍会意,接过奄奄一息的画眉放入笼中,熟练地勾住蒋昀的脖颈,正要踮脚献吻。正这时,外间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驸马——”家仆在门外急声禀报。

蒋昀不耐烦地应了一声“什么事?”

“回驸马,有一位眼生的公子求见。”声音顿了顿,“说是姓薛。”

姓薛的公子?细长的眼尾微微一颤。

内侍立刻会意,整了整衣襟前去应门。

门开启的刹那,天光倾泻而入。阶前立着个白衣胜雪的公子,夏光落入清致的眉目,好看极了,可再一细看,双眸里却是清清冷冷的,如方外人看这尘世,叫人脊背生寒。

“薛公子……”家仆刚要阻拦,薛南星已抬脚跨过门槛。

“哟,我正纳闷呢,这薛家何时多了位公子,原来是近日名动京城的薛大小姐。”蒋昀慢条斯理地理着锦袍袖口,眼角斜挑,似笑非笑地打量着薛南星,“怎么?今日大驾光临,莫不是要……反悔了?”

薛南星来意明确,不欲与他过多周旋,径直道:“我来拿解药。”

蒋昀先是一怔,继而从胸腔里迸出一阵低沉笑声,“解药?薛大小姐回京后倒是闹得满城风雨,可既不入薛府大门,更不履魏家婚约。”

他站起身,负手靠近两步,眼中寒芒渐凝,“你凭什么来讨这解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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