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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明月瞳孔微缩。
沙盘东南角的丝绸之路上,代表商旅的象牙小旗果然空悬。
前世此时,正是乔装商队的鲜卑斥候混入嘉峪关,才酿成冬月惨祸。
"先生的意思是……"
"蝉在扑火前会突然静默。"
苏珏落下一枚白子,棋枰发出清脆裂响。窗外松涛骤起,惊散栖在檐角的寒鸦。
"鲜卑王当年登基三月便斩杀十二部首领,这般人物,怎会循旧例行事?"
沙盘上的黑旗突然被山风吹动,李明月按住翻飞的大氅下摆,却见苏珏广袖拂过之处,原本规整的兵阵已换了格局。黑旗分作三股钳形,直指酒泉、张掖、武威三郡,而玉门关竟成虚设。
"他们要的不是破关。"
李明月喉间泛起铁锈味,前世父兄浴血守城的画面与眼前沙盘重叠,"而是截断河西走廊,让中原变成孤岛。"
"二十日。"
苏珏忽然往火盆里添了块松香,青烟扭曲成诡异的图腾,"自寒露至今,已有二十日未听有西境塘报传回西楚。"
他指尖划过沙盘上标注着"凉州"的陶土城池,"徐州王上月奏请增调的三千陌刀手,陛下以粮草不继为由驳回了罢?"
李明月攥紧袖中虎符。
这枚能调动陇右道驻军的符节,是前世父兄战死,他登基后特制的补偿。
此刻这枚符节握在手中,黄铜纹路烙进掌心,他突然读懂楚云轩当时那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原来圣心早知边关危局。
"先生既知鲜卑变阵,可有解法?"
苏珏却不答话,执黑棋连破白子七处气眼。
待李明月惊觉时,自己布局的西北防线已在棋盘上土崩瓦解。
"侯爷请看,"他忽然将整盒黑子倾倒在沙盘西侧,墨玉棋子滚过沙丘,如同滔天巨浪,"若敌军根本不在你算中的位置……”
话音被马蹄声斩断。
亲卫陆羽撞开院门时带进一阵雪沫,李明月这才发现天色已暗,细密的雪粒子不知何时飘满了庭院。
"八百里加急!鲜卑主力出现在居延海,骠骑将军……骠骑将军中伏!"
……
松香在错金博山炉里烧出蛇形的烟,李明月盯着案头堆积的塘报副本。
这些本该直送御前的军情文书,封口处的火漆全带着兵部特有的五瓣梅纹——前世直到父兄战死,他才知道所有边关急报都要先在御前的兵部黄门停留三日。
"侯爷可认得这个?"
苏珏忽然将半枚玉璋掷在沙盘上。青玉雕成的獬豸残缺不全,但尾部那点朱砂浸染的沁色,分明是兵部黄门勘合印鉴独有的标记。
李明月呼吸一滞。
前世清理兄长遗物时,他在染血的护心镜夹层里发现过同样的残玉。
当时的沈爷捧着碎玉的手抖得厉害:"此物……此物……下官需带回冀州细查。"
"上月十七,敦煌郡守请调冬衣的奏折也被陛下驳回。"
苏珏指尖抚过沙盘上的河西走廊,陶土城池在他袖底投下细长的阴影,"理由是户部拨不出棉麻,可同一天……"
他忽然翻开手边漆盒,三十匹潞绸整整齐齐码在孔雀蓝锦缎上,"中贵人灵均的寿礼车队,用的全是敦煌今年特供的冰蚕丝。"
铜漏的水滴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李明月想起昨日在朱雀大街撞见的运粮车,遮雨的油布下漏出几粒黍米——本该送往凉州的军粮袋上,赫然印着中贵人灵均的徽记。
窗外忽有寒鸦惊起,苏珏的银狐氅衣擦过沙盘边缘,原本代表鲜卑主力的黑棋竟向东南偏移三寸。
李明月瞳孔骤缩,那个位置正对着李氏的祖坟所在地。
"侯爷可知惊蛰计划?"
苏珏忽然往炭盆里撒了把香粉,腾起的烟雾里浮现出模糊的舆图轮廓,"永昌三年春,北燕建安帝为震慑鲜卑,命李家军假扮商队深入漠北。"烟雾中的舆图突然裂成两半,"那支精锐部队最后出现在居延海,而当年建安帝派去的监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