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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休假,回来发展”,步蘅望着封疆比三年前更为青白的脸色,望着他薄削了许多,仅靠肩脊骨支棱开的肩背,逐字说她未来一段时间的安排,“再出境,得叫出差了”。

“还是在Dog……Douglas?”陆铮戈继续给步蘅递话。

因为他刻意的口误,气氛终归是松快了些。

“刚变成前司”,步蘅收回落在封疆面庞过久的视线,不希望暴露自己愈见起伏的心绪,转向陆铮戈,“在筹备自立门户”。

从肝了多年的律所离职,创业……都是重大的人生规划和改变。

得同最紧要、最亲密的人第一时间分享。

此刻,听的人之所以能听说,说的人之所以说出来,却要借力旁人问起。

只因他们的亲密前面,挂了一个“曾经”。

封疆抬眼,看向似是马上要将道别讲出口,已经将视线别开的人,维持他一贯做人的风度:“恭喜。”

还是有完全没变的东西,还是那把步蘅熟悉的清磐音,只是语调过于寡淡。

且步蘅错过了封疆讲那两个字时的表情。

此刻便更不确定要如何解读这一句“恭喜”。

一瞬间,耳侧骤然响起许多句话,和适才那两个字拥有一样的音色,但有着如今消失殆尽的生动鲜活,都是来自曾经的他。

是四年前,在无尽蜿蜒的1号公路上,从Monterey驶向BigSur的途中,听到的来自他的抱怨,以及另一声“恭喜”。

那时候挤出来的能合体出行的时间实在宝贵,所以总难免伴随着很多困顿和强撑。

步蘅把人劝去后排眯了不过半个多小时,加个油的功夫,交完油枪再回身,人就重新挤到前排副驾驶位来了。这人明明自己还是一副不太能睁得开眼的模样,嘴里蹦出来的每一组词儿却都是在念叨提醒她这个相对精神饱满的人睡眠要足,不然这车他着实不敢坐。

步蘅也没客气,旧账一翻,全是两个人种种严于律对方、宽以待己以及不懂自爱的黑历史。谁也说不过谁,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明晃晃的非暴力不合作的态度,但说到最后分别噗哧大笑起来。

笑归笑,步蘅本着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的原则,放慢了车速,直接把身上的冲锋衣粗暴地扒扯下来,径直扔了封疆一脸。

倒是见效,被软壳冲锋衣迎面盖头的人秒消停,一点儿声息都没再露,笑没了,啰嗦也没了,但这个极端的安静法又让步蘅害怕他有什么意外。

一脚刹车刚猛踩下去,想扒拉开衣服确认他怎么回事,这人又自己从冲锋衣下面钻出来,抢先抓住她手臂,将她拉拽到整个上半身都倾到他那侧。

“我眼袋都大的像碗了,还身残志坚来看你,就不能让让我?自己儿反省反省。”

前两个半句用的全是她适才批评他的词儿,就地取材的能力算是被她挖掘出来了。

行程的后半段,一边是逶迤的落基山,另

一边是咆哮的太平洋。遇急雨的时候,他们停在公路外距崖边二十米远的荒滩上。不远处有棵孤独望海的老树,枝若翠云,在漭雨浇出的混沌视野里,模糊成了一团胶片感的马赛克。

Theedgeoftheworld在那一刻不是这一整片断崖海岸,而是被框在了大越野suv的前风挡玻璃形成的天然画框里的这一小个世界。

无聊的两个人,拿起车里仅剩的两瓶纯净泉干杯,步蘅记得那是自己的提议,也是自己先说:“请我的男朋友看雨,请我的好朋友喝水。虽然天公不作美,但此行也算不虚吧?”

封疆对此似乎有些异议,但仍抬手在逐渐起雾的风挡玻璃上画了个巨大的,眼睛和嘴巴弯成三道桥的笑脸给她:“没力气管理我的脸部肌肉了,不然我现在应该是这个表情。”

“我选了个院子”,话落他又稀松平常地提起,“作为看这场雨的回礼,等你有空回去,我请你看那边窗景里的雨。今年看、明年看都可以,最好不要是后年。我怕我顺手贴在院子里落地窗上的喜字都褪色了,还没能有机会听到池张和老易他们的一声恭喜”。

在世界尽头。

在暴雨如注里。

在仿若只有两个人的世界上。

一个意思,他拐了十八个弯儿来说。

虽然,这弯儿拐的,很巧合的是,拐成了她觉得极为熨帖的方式。

“没有摆满生菜和番茄盆栽的窗台”,步蘅故意为难道,“我不见得对看一场新的雨感兴趣”。

“某一个三天”,封疆也没着急,甚至有些气定神闲,“你还按你的轨道走,走多远都好,偏给我三天就够了”。

那好像是最后一段各自向前,虽天涯两端,但期待同一个未来的日子。甚至于,已经在规划共同的生活。没有命运私搭乱扯的线,没有分崩离析的任何征兆。

*

而今,已经将将划下休止符的对话,是被找出门来的赵芳藏完全画上句号的。

保护醉酒后的合伙人的安危也是要紧事,赵芳藏一出来,步蘅只能压下尚未理清的千言万语,携她告辞。挑起赵芳藏的手臂,将人半拖在肩上,往赵芳藏的座驾里运。

陆铮戈也硬是挤上了封疆的车,扔下自己的座驾在会所门外狭窄的泊车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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