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色(第3页)
但阿巳,他给人的强压却是内收的,仿佛与生俱来。
时而他和颜悦色,你便会觉得他这人很好说话,但其实他那种由内而外散发出的气势无处不在,只是他懂得如何收敛锋芒。
就像是蛰伏在深海里的猛兽,未知和神秘笼罩着他,你不去招惹,他才懒得收拾你,但只要谁手痒了去探究,他一个眼神或是姿态就足以让人胆寒。
月芽觉得他生来就是克她来的……
但她知道他也是为她的安危担忧,他不是在凶她。
月芽眨了眨眼,伸手勾住他的衣袖,轻轻扯动,那动作幅度小得可以忽略不计,但却是明晃晃的亲昵和依赖。
“你别凶,我知道了,下回一点……哦不,没有下回!”
陈家的一堆阴私事在一日之内全闹上了公堂,接下来无论是明面上已知的,还是暗地里盘算的,都会被翻出来审上一遍。
但那都是官府的事了,月芽和萧巳已从通风报信的知情人变成了旁观的看客,任邵州官场如何掀起一场腥风血雨,都已和两人无关。
抄家的抄家,落狱的落狱,知州大人手段迅猛,言出法随,半个多月以来州府衙门前每天都有好戏上演。
不仅查抄了碧云山上的银矿,还牵扯出了三个月前的两宗杀人案。
说是南边来的窃贼抢劫了人家,其实是陈知县觊觎几户佃主的地产,入室抢走地契,杀人灭口,事后还装模作样到贼喊捉贼,实在令人切齿。
尹怀章每日忙于案情与州事之间,几乎分身乏术。
好不容易将上报案件的折子与相关证物一并整理完毕,命人快马送去京都,而长安叶家回复的书信也寄了回来。
夜色深浓,他又独自坐在竹园内对着亡妻的画像出神,时间犹如凝滞了一般,叫人察觉不出,已从指间流逝。
良久,他眼中寻回了几分焦距,倾身拿起案上的一封书信,启开、默读。
他大约是心底早有过一些猜测,所以在看到信中答案之后,情绪也没有太大起伏。
只是总觉得身体里空荡荡地似透着风,袭来卷去,剩下满地虚无。
阿婉,到底是造化弄人啊……
他将信重新折起,起身,离开劲节斋,往后院深处去。
路过佛堂,里头还是灯火长明的,母亲跪在堂内,双手合十,虔诚地念着经文。
母亲是世家贵女,素来也注重保养,所以平素总是大方端庄,仪态优雅的。
可这一刻,他竟发觉她的背影不知何时已变得有些佝偻,是为他这个不孝儿操碎的心。
想起那日他带了杜鹃回家,母亲见她一眼,便惊得面白,后来听说她的身份,只怕是联想到了不好的事情,更是急得差点晕了过去。
“吾儿醒醒吧!母亲亦十分怜惜她的遭遇,可她曾没在那种地方,污点是伴随一生都不可能洗掉的,也会连累你被世人诟病。母亲说一句遭天谴的话,母亲心里就是膈应!我哪怕是倾尽家资于她,为她造一座殿宇,伺候她后半辈子,我都不会同意你再娶这姑娘的!”
“母亲说什么?我没有这个意思,我只是想弄清楚真相。”
他是这样解释与母亲的,也是这样强调给自己内心的。
可母亲红了眼眶,一语道破了他私心:“你若是想帮她,想弄清楚真相,你将她安顿在何处不好?客栈、庄子,哪里不能容身?为何要接到家里来,放在身边?章儿,她长得再像,她也不是阿婉!”
尹怀章捂住自己疼到麻痹的胸口,任那张同阿婉一模一样的脸庞占据自己的脑子,慢慢的,身体里的疼痛好似轻了一些。
是,他知道她不是阿婉,可只有看着那张脸,他就觉得阿婉依旧在身边,他才觉得自己好受一些。
他已经不奢求太多,只要能看着那张脸,不让阿婉的容颜在他的记忆里模糊,他就已经满足了,哪怕只是短暂的几天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