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贯满盈(第2页)
“却没想到,这亲事竟是将我女儿当作人质,成了赵千石和兆余牵制我的把柄,赵千石以我女儿身有顽疾为由将她送出城关着,又以她的血衣胁迫我收受贿赂,给他和兆余的人开后门,数次放宽绩核标准。”胡襄咬着牙抹了把泪,哽咽失语。
孟冬辞疑道:“可我与殿下查过赵千石生平,他似乎没成过婚。”
“那是因为我女儿被他折磨至死,他怕背人命官司,便给了户部左曹郎中史聪银五百两,叫他在籍册上抹掉了我女儿的存在。
“为了我女儿能活命,多脏的事我都替他们做,却不知那时她早已成了城外庄子里一具无名无姓、无人收殓的白骨。
“我妻听闻此事大病一场,心疾难愈,趁我上朝不在家中,吊死在了梁上,我儿不忿,想去找赵千石替他娘和姐姐讨公道,却被兆余派人抓走,至今下落不明。
“众人皆贪,唯我独清的后果是什么,是人善为人欺,是我赔上妻女的性命和儿子的前途,仍换来脏水满身,”胡襄抹掉眼泪,“那就贪罢,大家一道贪,近些年我无恶不为,手下数条人命,不也官拜尚书,权势滔天了么?”
孟冬辞看着蜷在榻边、本该一身正气的胡襄,默了半晌,站起身自他手中收回了茶盏,张口,却只泄出一声轻叹:“若令郎仍在人世,我会叫殿下将他寻回,好生照看的。”
“事已至此,他活着也不过被我牵连,死了也好,死了才是解脱,老夫与皇子妃做个交换罢,”胡襄忽地提起个笑来,“我做七殿下手中利刃,换赵千石千刀万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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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哗啦”一声,一只青瓷茶盏被摔得粉碎,尚冒着热气的茶汤泼在地上,混着碎瓷,溅了离他最近的孔昭满身。
孔昭冷笑:“张大人动辄摔杯砸碗,也是太不体面了。”
“我不体面,”张怀掐着腰在原地转了一圈,“那孔大人什么意思?你数次暗示于言语中暗示七殿下和邱大人,说我监守自盗?我盗什么?胡襄死在大理寺的时候,我正与七殿下盛奎宅邸捜査,你虽是此事主审,但我大理寺和邱大人御史台,难道就全站在一边看着?凭你信口胡说么?
“更何况,此案涉吏、礼、兵、户四部,难说与你刑部毫无干系,你既说我监守自盗,那负责监察百官与六部的御史台总该清正罢,怎么你还数次堵邱大人的话头呢?”张怀踱到邱兆揾身侧,指着门的方向,怒道:“你能说胡襄死在我手里,我便能说那具尸首不是胡襄,什么三司推事,我看不过是孔大人的一言堂罢了,这案子也不必审了,孔大人反正心里早有筹算,直接去回陛下结果就是了。”
邱兆揾偏头看向张怀,立时会意,起身将张怀引回他的位置,笑道:“张大人说笑了,孔大人方才不过一时嘴快,七殿下尚在等结果,咱们这么吵下去,仔细冲撞了七殿下。”
元珵在屏风后幽幽说道:“倒不至于冲撞,我不爱出门见人,现下却觉着,偶尔看看斗鸡,也是个有意思的消遣。”
孔昭:“……”
邱兆揾:“……”
张怀:“……?”
“与三位开个玩笑,”元珵清清嗓子,开始说人话,“今日张大人确实与我一道去了盛奎宅邸,我二人一道在大理寺门口听闻胡襄死讯,外头、守在盛奎宅邸的那些小吏,皆能替张大人作证。
“不过,”元珵话锋一转,“现下我最想知道的,还是盛奎找人杀我妻一事与别院外那支暗箭,究竟与四哥和右相有没有干系?”
张怀闻言站起身,朝屏风的方向躬身,将他如何端了临邺城的琉歙,如何去匯泞查证,在琉歙众人审出的结果,还有第二回盛奎授意澄怀楼女子刺杀之事一一说了。
元珵听罢,长叹一声:“我妻自大煜而来,无父母撑腰,无家人帮扶,自来临邺,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与我情深难分,待下人和颜悦色,堪称良配,可就因宴上替我解了个围,便招来如此多的杀意,果真皇家血脉亲情,是远比不过寻常百姓家的,此事若是父皇知道了,不知会不会觉得心寒。
“我本还觉得四哥与我一向亲厚,此番定然是受小人梭摆,我早说过,动我妻者,必得付出代价,既如此,我也就不顾念什么兄弟情义了,张大人,咱们自盛奎家中查出的罪证,便就交给孔大人与邱大人罢,咱们该审案审案,该查证查证。
“恶贯满盈之人,自有人怒与天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