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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膳前,沈忆一时没想起来,季祐风既留宿风荷院,说不定会留下跟王氏一起用早膳,可等她想起来这茬子事的时候,膳厅早按以往的惯例都布置好了,沈忆便没再让他们撤下。

谁承想,季祐风还真来了,甚至来的比她还早。

季祐风没错过在看到自己那一瞬间时沈忆面上的惊讶之色,然后眼看着这姑娘很快调整好自己的表情,精神抖擞、神采奕奕地朝自己行了个礼,俨然是昨晚睡得不错。

季祐风一时竟不知心里是什么滋味。

偏这时,沈忆关切地问道:“瞧着殿下眼下乌青,昨夜没睡好?”

“……”季祐风顿了片刻,若无其事道,“挺好的。”

睡的好脸色还能这样?

沈忆眨眨眼,神色忽而微妙起来,欲言又止地道:“……啊,这样啊。”

过了几息,沈忆想了想,含蓄地道:“不过殿下还是节制些,身体要紧。”

男人浅琥珀色的瞳孔忽然定在她面上。

这一刻,沈忆清晰地看到,这个向来平和温润的男人,脸上闪过一丝刺骨的讥讽。

他踩着步子慢慢走到她身前,微微弯下腰,凑在她耳边,轻声道:“那不如,阿忆教我怎么节制?”

他周身清苦的檀香笼罩过来,竟也变得沉郁惑人。沈忆一时愣住,直到季祐风走开,她都忘了说话。

安静的膳厅里响起碗筷碰撞的清脆响声,沈忆回过神,面色如常地坐下去。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季祐风似乎哪里和从前不一样了。

季祐风舀起一勺银耳粟米粥,忽道:“方才听说一桩有意思的事,兵马司一大早就去平武大街查封了九千春庭,可里面的人竟像是早有预料一样,早就跑没影儿了。”

沈忆似是毫不在意:“哦?是么。”

季祐风微微一笑:“恐怕大哥怎么也不会想到,他信任多年的九千春庭会给他假的春药,更想不到,九千春庭真正的主人其实不是赵蕴之,而是一个女人。”

沈忆心中吃惊于季祐风这么快就看穿了她的计划,面上不露声色:“殿下看事情向来一针见血。”

“不过——”季祐风放下勺子,侧头看着沈忆,“听说那赵蕴之被赵梁在祠堂罚跪了一夜,今天一大早还被拎去了瑾王府,大哥如今正在气头上,只怕赵蕴之少不得要吃些苦头。阿忆,他对你,倒是颇有几分真心啊。”

这话说得戏谑玩味,沈忆执筷的手微微一顿,抬起眼与他对视片刻,笑笑:“殿下哪里的话,朋友之间互相帮忙罢了,便是有真心,也是互相利用的真心。”

这样说着,眼前却浮现出那天在九千春庭的暗室里,她对赵蕴之说起他可能会被瑾王记恨,叫他三思。

彼时男人一把折扇摇得风流倜傥,含笑轻声对她说:“好姑娘,你只管往前走。”

“我赵某人,永远不会是你的累赘。”

季祐风抬眼一笑,不置可否:“是么。”

沈忆没再说话。两人安静地用膳。

季安进门时,看到的就是这一派和谐中透着诡异的画面。

他垂手禀道:“殿下,西南来消息了。”

季祐风擦着手:“说。”

“沈聿领小队兵夜袭楚营,杀死楚军四名将领,活俘楚将萧元安,安淮北率大军随后,趁乱追击,大败楚军,战报传来时,楚军已经退回了牧河以西至少百里,我军大获全胜,只是——”

季安顿了顿,道:“只是沈聿以身犯险,身受重伤,至今生死未卜。”

“当——!”

一声刺耳的脆响,银匙叮当落地。季祐风侧眸,看到沈忆的手指软软搭在桌边,微微发颤,她垂眸看着面前的茶盅,好一会才抬起头,笑道:“殿下见笑,臣妾失仪了。”

西南魏楚边境,主帅营帐。

这几日阴雨连绵,黑色军靴踩过雨洼,泥水四溅,安淮北迈进营帐,拿起拭巾随意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忽然鼻头一耸,脸登时拉了老长。

他不豫地朝营帐一角看去。

他那舒服软和又无比尊贵的床榻,眼下正躺着一个男人,半死不活的,整日就靠汤药吊着性命,药味都把他的爱床给熏臭了!偏这小子眼下正是大功臣,赶都没法赶。

男人原本阳光明媚的脸色,瞬间乌云密布。

一边的参将丝毫没注意到自己上司精彩纷呈的脸色,还在发愁:“已经三日了,沈中尉还不醒,李医师说若这两日还不能醒过来,就要准备白事了……嗳,这次若不是他,咱们还不知要死多少人,现在军营上下都盼着他快点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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