枸杞子(第2页)
马车帘子轻垂,隔绝了外头斜阳与行人,暮色中浮动的春风透过车缝拂入,带着一丝浅浅的暖意,仿佛有意撩人。车轮碾过青石板,发出一阵阵咯哒声,像鼓点催得人心头微颤。
岳珑珈端坐在车内,掌心里还残留着方才狡辩时沁出的薄汗,她搓了搓手,偷偷瞥了封隐岚一眼,却见他神色澄澈,坐得极正,竟同她之间留出一臂距离。
心下不由疑惑:今儿怎地这般客气?往常那副贴人骨头的模样哪儿去了?
封隐岚是故意坐远了些。
他心中自知前些日子醉酒时失了分寸,虽未真做出什么越礼之举,可到底是冒犯了她,若自己这时候还凑上去,未免显得不识趣。
便咳了一声,温声问道:“不知夫人这几日回门,可住得还习惯?”
这一句问候,听得岳珑珈心头不知从何而来一股无名火,眼角一挑,语气里带了几分恼意:“那是我娘家,如何会不习惯?倒是你,怎地不按我吩咐行事?我不是让人传话与你,说几日后得空再来接我,怎的你今儿就登门来了?”
话音刚落,马车一阵颠簸,四周纱帘轻晃,两人身子俱是一颤,像被无形的线牵着,往彼此靠近半寸。
封隐岚侧目去看她,果真望见那人眉眼含怒,杏眸泛着水光,唇角微翘,像是恼极了,却偏偏恼得娇憨,连脸颊都涨出薄红。
他眼底漾起笑意,慢条斯理地开口:“夫人亲口说的‘寂寞难耐,相思之苦’,又言‘得空便来’……今日我正巧得空,岂敢违了夫人心意?”
她恼羞成怒,作势就要锤他:“我几时说过这种话!你倒打一耙!”
封隐岚侧身一避,唇角勾起:“你若没说,为夫怎敢胡编?”
岳珑珈一边追着打,一边气鼓鼓地靠近,马车狭窄,两人你进我退,动作间衣袂摩挲,她的拳头不重,像是小猫挠人,封隐岚格挡着,却也故意不躲太远,任由她近身。
就在这时,马车突然一个急刹,整车一震!
岳珑珈猝不及防,身形一晃,整个人往后一仰——眼见就要撞到车壁,一道温热的气息骤然裹来。
封隐岚一个俯身,单臂揽住她的腰背,另一手死死撑在车壁上,将她整个揽进自己怀中,手劲不轻,掌心贴着她的腰脊,两人呼吸交错,近得能数清彼此睫羽。
“啊…”岳珑珈喉间溢出一声轻吟,芙蓉面上霎时飞起红霞。
封隐岚眸色骤深,喉结滚动,他眼睫垂下,一寸一寸地看她。眼底的笑意全然收敛,取而代之的是某种深沉的渴望——像野兽静静潜伏,只待她再动一下,便要彻底吞了她。
岳珑珈怔在原地,只觉他的掌心越来越烫,而她的心跳也失了序。
封隐岚最先回过神来,眸中波澜暗涌却未宣之于口。他缓缓起身,将怀中人一寸寸扶正,那动作不疾不徐,却透着近乎虔诚的克制,仿佛再多碰一分,便是逾矩。
“夫人可被惊到?”他低声问道,嗓音含着未散的紧张与柔意,语尾却压得极轻。
岳珑珈连忙坐稳,偏过头去,眼神不敢与他对上,纤指将散乱的鬓发拢了又拢,却怎么也理不顺那乱跳的心绪。“无、无碍…”声如蚊蚋。她指尖微颤,心跳犹如擂鼓,像是还没从那突如其来的怀抱中挣脱出来。
封隐岚察觉到她的羞意,也不再多言,转而探身向外,沉声问道:“瑞福,方才出了何事?”语气已恢复往日清冷。
瑞福指着前方跌坐在地的小童,急忙禀道:“老爷,那孩童突然冲出巷口,奴才勒紧缰绳才堪堪止住车驾,虽未撞上,却也把他吓得跌了个四脚朝天。”
封隐岚闻言,眉峰一蹙,当即翻下马车。岳珑珈亦提起裙裾,紧随其后。
小桃在小童一旁抱着肩说道:“你这种小把戏我见多了,快起来吧,别再装了!”
那孩童跌坐在地,还在揉着屁股龇牙咧嘴,未理会小桃。封隐岚俯身查看,温声问道:“可伤着了?”
岳珑珈目光却被满地散落的纸页吸引——墨迹淋漓间,一行刺目文字陡然撞入眼帘:
“菱洲府通判李昶贪墨案发,锒铛入狱,牵连甚广,不日将大兴狱审!”
她指尖一颤,迅速拾起纸张,眸色骤冷:“小兄弟,这消息从何处得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