枸杞子(第1页)
岳珑珈闻听下人通报,心头倏地一紧,她指尖一颤,鸟笼中的鹦鹉“啾”地惊飞而起。她略偏过身去,眸中难藏焦灼,唇齿间吐出一句气若游丝的唇语:“怎么办?”
小桃登时蹙起眉,眯起眼,抿起唇,连连摇头。
岳珑珈哪知封隐岚竟追得这般紧!主仆二人前脚才踏入岳府,后脚这位“封老爷”便寻到了门前,仿佛“追债问罪”一般。
便在此时,一阵沉稳矜雅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庭院风声仿佛都随之一滞。
封隐岚踏入月门,铅白色团花束腰裰衣,直袖边缘用天青色锁边,眉目清冷中带着几分闲雅贵气,步履间带出几缕柔风。只见他神色从容,长揖一礼,语气恭敬:“小婿封隐岚,拜见岳母大人。”
岳老夫人早已起身,眼见这女婿仪表堂堂、举止得体,不禁面露欢喜,抬手轻笑:“贤婿不必多礼,都是自家人。”
她一边说,一边将眼角余光扫向身侧的女儿,见她耳根微红,低着头不敢与夫婿对视,她权当是女儿在害羞,可谁曾想岳珑珈是紧张的满背冒汗。
岳老夫人嘴角笑意便越发深了几分。随口一说:“我方才还笑呢,珈儿这才刚回来不久,贤婿便急不可待赶来接人,真是恩爱夫妻,分不得片刻时光。”
这话虽轻描淡写,落在岳珑珈耳中却像一记重锤,直砸得她心口怦怦作响。
她尚未作答,便觉一股目光落在脸上。她勉强抬眼,只见封隐岚微微侧首,眉峰轻蹙,一声低沉的“嗯?”缓缓落下,带着几分似笑非笑的追问意味。
那声轻哼仿若羽毛扫心,又似利刃出鞘,她咬唇一瞬,苦笑着辩解道:“娘亲只是许久未见女儿,才觉着时间短暂……其实,女儿回来好一阵了嘛不是——”
封隐岚挑着眉,看着这慌了神的小白兔强装镇定,猜她要怎么接着演下去。
眼见自己愈描愈黑,岳珑珈索性低声道:“母亲,时辰也不早了,女儿便随夫君一同回府吧。”
话音未落,便已牵了封隐岚的衣袖,作势欲走。
却不料岳老夫人忽而扬声唤住:“诶,且慢。”
二人脚下一顿。
封隐岚悠闲地转身,欠身行礼:“岳母有何吩咐?”
岳珑珈身形一滞。只听母亲温声吩咐那小丫鬟:“去厨房最里边的紫檀柜里,取那贴着朱砂封的纸包来,快些去吧。”
丫鬟应声疾步而去,裙裾掠过青砖发出簌簌声响。
岳老夫人转而对封隐岚颔首道:“贤婿终日周旋商贾之间,酒筵应酬自是难免。只是。。。”她顿了顿,“还需多珍重千金之躯才是。”
封隐岚闻言,心头骤然一紧,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袖口。心中思量:莫非…那夜酒后孟浪之举,被夫人诉与岳母知晓?那岳母这是在提点我呢。
他暗自苦笑:那日确是自己唐突,酒意上头,幸而最后佯作醉倒蒙混过去。翌日晨起,更是赔了不是,难道夫人至今仍不肯释怀?
思及此,他喉间微动,又不敢辩,只低头恭声道:“岳母大人所言极是,小婿自知失当,往后定会戒酒慎行,好生疼惜珈儿,绝不再叫她寒心半分。”
此话一出,倒叫岳老夫人一愣。
她原是随口敲打几句,哪知贤婿说出这般隐晦的虎狼之词,一时倒觉得自己这岳母管得也未免太宽了些。婆媳之间尚有分寸,更何况是女婿?想着想着,略带几分尴尬地咳了一声。
好在此时那丫鬟已小跑着回来,手中捧着一个用红纸细心封好的纸包,恭恭敬敬递与封隐岚。
封隐岚接过,低头一看,心中笃定这是岳母特意为他调配的醒酒药材,忙欠身施礼:“岳母有心,小婿铭记于心。”
而岳珑珈听得脑仁发涨,赶忙抢上一步,抬手挽住夫君的袖口,语气里带着几分急切:“母亲这下也没什么事了罢?咱们时辰也不早了,女儿就随夫君先行告退。”
说罢,她几乎是半推半拉地将封隐岚往门外带。小桃也赶紧行过礼追上夫人的脚步。
岳老夫人站在廊下,望着女儿步履匆匆的背影,眼角却浮出一抹笑意,权当是这一对小夫妻之间藏着什么小秘密,也不追问,只轻摇团扇,朝下人吩咐一声:“晚膳不用做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