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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痛感,但不多。
像是做过一场噩梦,梦里她记得有一个年轻的男子伏在她身旁痛哭,还记得有一只干燥温暖的手轻轻抚摸过她的面颊,她完全睁不开眼睛,只有残存的一点意识,能捕捉到一些独特的声音。
禁军行走时甲刀相撞的铮鸣声、马车辘辘声,还有一个女子在她耳畔,温柔地叫她“宜娘”。
她清了清干涩的喉咙,想要叫附近的人知道,可发出的声音十分微弱,直到有人轻轻拨开帷幔,见到她圆睁着的双眼,仿佛死不瞑目,不可自抑地尖鸣一声。
再度睁开眼时,沈幼宜怔忪许久,一时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真实。
连日的雨雪仍未散去,只是透过雕花菱格的轩窗,屋中仍是温暖而明亮的。
沈幼宜仰眸望那顶织锦攒花的金丝帷帐,身下云锦丝被柔软的质感,一点点将她拉回了现实。
锦帐拨开,入目之物无一不奢华精致。黄花梨嵌明玉的梳妆台,紫檀多宝架,铜鎏金掐云纹的炭炉,使得这殿中和暖如春日。
沈幼宜赤足踩于绒毯上,其上织就的花样华丽而又繁复。
“姑娘可是醒了?”
隔着八扇的青玉屏风,有一道年轻女声恭敬问询。
“什么时辰了?”天边最后一抹光亮隐尽,明月悬空。
琼林苑内灯火繁盛,似与星月争辉。
随着内侍声声唱和,翰林苑内齐齐肃沈行礼。
“臣等叩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虽说糕点模样不敢恭维,但尚能入口。
味道偏甜,也不知她掺了几勺蜂蜜。御书房中,帝王阅看着各州府的请安折。
沈幼宜在旁研墨,今日休憩,无需学琴。
“陛下是觉得臣妾的日子太清闲了?”
两日一练琴,姚尚仪恪尽职守。
帝王御笔批复着奏案:“琴能怡情养性,总无坏处。”
况且京都贵女,多有善琴者。
说起沈幼宜,帝王轻叹一声。若说她于琴艺一途无甚灵性,可指法、曲谱她尽数记得清晰。姚尚仪也道宸妃娘娘聪慧,许多地方一点即透。但偏偏……元朔帝瞧得分明,许多时候她学琴都是恰到好处的敷衍,不会让人觉得懈怠,又偏偏不会多用一分心思。
女郎笑沈灵动,眸底压着三分狡黠,叫人又爱怜又无可奈何。
“朕听姚夫子提起,你从前学过琴艺?”
“嗯。”沈幼宜含糊应,“家中人教过,没什么用处就荒废了。”
她眸光微闪:“陛下问这个做什么?”
元朔帝不过随口一提,也知道她幼年失祜,在族中必定艰难。否则也不会自幼扮作男孩儿,以守家业。
少年时种种遗憾,如今她既到了自己身旁,总能设法为她弥补一二。
午后时光悠长平和,屏风后供帝王小憩的软榻上,着一袭藕荷色团花锦裙的女郎已然熟睡。
元朔帝低眸望她一会儿,替人掖好一角锦被。
御案上的奏疏重新翻开,帝王继续处置公文。沈幼宜摘了面纱,晨起随意挽的桃心髻垂下几缕碎发,簪了一枚福字钗。
许久不弹,沈幼宜难免有些手生,但应付乐班已经足够。
“技多不压身么。”她笑了笑,“你请人留意一二乐班的动向,若有去怡棠楼或邻近楚馆的演奏,便知会我。”
“是,郎君。”
留给她的时间不多,要尽快寻出些线索。
去何处演曲,往往前两日才能定下。乐班中排演一两遍曲目,便可登台。
与沈幼宜同行的女子都半遮面沈,以示卖艺不卖身,非青楼中人。
但刘嬷嬷却见多了这些姑娘们,为了生计放下身段,从乐妓伶人始,步步退让,最终彻底卖身成为青楼女子。
琵琶声阵阵,出身贫寒的女子,除了嫁人博一博前程,哪儿还有其余路可选。
沈幼宜指下不慎弹错一音,但在嘈杂的怡棠楼内,无人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