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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将军却纹丝不动,“陛下!”

这一声如雷霆轰然,将帝王最后一丝体面彻底撕碎。

景瑄帝觉得荒谬,荒谬至极!他堂堂天子放下身段好言相劝,何时起,连最倚重的老臣都敢对他的旨意置若罔闻?

一股暴戾之气直冲颅顶,他猛地拂袖厉喝,“来人!朕的御前禁军何在?!”

殿内四下寂然,众人皆惶惑相顾。

陆乘渊好整以暇地欣赏着帝王之怒,讥诮道:“陛下,方才谢侯爷所禀您忘了吗?近日流民涌入京城,叛党余孽又未清。今日趁魏府大婚,叛党已在朱雀大街掀起暴乱。神策军虽全力镇压,却难敌流民与叛党联手。御前禁军怕他们冲入皇城,为保陛下安危,眼下正守着宫门。陛下的口谕,他们怕是听不见了。”

景瑄帝先是一怔,旋即反应过来,“好啊你,原来这一切都在你算计之中!先是假意不信谣言,骗取朕将神策军调遣之权给你。实则暗中纵容流民入城,放任暴乱蔓延。”满腔怒火无处宣泄,他连连点头,竟化作一抹个冷笑。然而笑意未及眼底,怒气又生,“难怪连这么一桩小事都能在短短半月激发民怨,原来你为的就是今日!”

陆乘渊神色未变,“陛下明鉴,臣所行之事,桩桩件件皆奉圣命。”

“你是在利用朕对你的信任!”景瑄帝怒指陆乘渊。

“信任?”陆乘渊目色骤然一寒,长剑出鞘带起一道雪亮弧光,“那你可曾对得起我父亲以命相托的信任?!可曾对得起我母亲临终嘱付的信任?!”剑尖直指帝王心口,“又可曾对得起我十年忠孝的信任?!”

看到陆乘渊突然拔剑相向,众臣子陡觉形势不妙。

几位文臣已吓得两股战战。礼部侍郎哆嗦出列,“陛、陛下……微臣府中尚有要事……”

数名官员见状也慌忙附和,纷纷向殿外退去。

“一个都不准走!”陆乘渊剑锋横扫,厉声喝道:“来人——封殿!”

甲士轰然应诺,沉重的殿门在众人惊惶的目光中缓缓闭合。一时间,求饶声四起:

“陛下三思啊!”

“不过一纸诏书……”

“请陛下以江山为重!”

景瑄帝怒火中烧,破口大骂,“混账!你们、你们都反了!!!”

他额头青筋暴起,怒而又对陆乘渊道:“好个忘恩负义的东西!朕这些年予你权势地位,你就是这般报答?!”

“恩情……”陆乘渊冷笑一声,指着自己心口,“陛下所谓的恩情,就是让我父母惨死,用这蚀心蛊折磨我整整十年?赐我权势地位?不过是因为捏着我的性命,将我当成你巩固地位、制衡朝堂的工具罢了!”

景瑄帝看着陆乘渊,眸中闪过一丝惘然,“你……你以为是朕给你下的蛊毒?朕怎么会……”

不等他说完,陆乘渊沉声下令,“来人,将人带上来。”

两名黑甲卫押着太医院掌院踉跄入殿。

老掌院面如死灰,根本不敢抬头,一入殿门,双膝便“砰”的一声砸在地上,甚至连审问都不必就开口道:“上、上月确是确是陛下命老臣焚毁禁药库……”

众人哗然。

“一派胡言,一派胡言!”景瑄帝厉喝,慌乱的目光急急逡巡,随即如寻到救命稻草般,落向谢林与苏平修两位重臣,“二位爱卿,此等荒谬之言……”

这两位与陆家世代交好,听了方才那番话,对陆乘渊心生怜悯,皆是摇头,叹而不语。

景瑄帝目光急转,又落在始终沉默的魏明德身上,帝王眼中竟流露出祈求之情。

这位当朝首辅终于缓步出列,恭敬道:“陛下这些年来勤政爱民,励精图治,老臣都是看在眼里的……”

景瑄帝紧锁的眉心总算松了些,然下一瞬,却见魏明德突然转身走向凌衡,亲手将这位废太子扶起,温声问道:“老臣方才似乎听闻……殿下提及先帝遗诏?”

这一问,犹如惊雷炸响。

凌衡踉跄着站起身,眼中迸射出刻骨的恨意,“父皇临终前被这逆贼软禁整整一月,却仍拼死写下血诏!”他猛地指向景瑄帝,“他不杀本宫,就是怕本宫一死,遗诏现世,他弑父逼宫的罪行就会大白于天下!”

他一步步逼近景瑄帝,每一步都踏得极重,“你不是日夜搜寻遗诏下落吗?本宫今日就告诉你,就在父皇寝宫的‘正大光明’匾后!”

按制,新帝本应入住先帝寝宫,可景瑄帝登基十载,始终未曾入住。或许是因为愧疚,或许是因为憎恨,又或者是为逃避,他至始至终都未再踏足过那个寝殿。万万没想到,他苦苦追寻的遗诏,竟就在那方他不愿踏足之地。

凌衡又拖着沉重的镣铐,缓步踱至陆乘渊面前,“乘渊,让舅父好好看看你。若是皇妹在天有灵,见到她手足至亲如此待你,定是死不瞑目啊!”

陆乘渊眸色微动,侧身对谢林与苏平修拱手,“烦请二位侯爷赴乾皇殿,取先帝遗诏。”

两位老臣神色凝重,对视片刻后,随着黑甲卫迈出殿门。

不过一刻钟的功夫,文远侯苏平修手捧一个鎏金漆盒返回。在所有人的注视下,他掀开盒盖,取出一卷明黄绢帛。

随着诏书徐徐展开,老侯爷的面色愈发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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