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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不止是他。
还有以镇北侯谢林、文远侯苏平修为首的文武重臣,皆沉默伫立于屏风后。
甚至还有魏明德。
此时此刻,仿佛有一种错觉,他不是在罪思堂,而是身处于金銮大殿之上。
景瑄帝脑中轰然作响。
——今日他分明特免了早朝;
——分明陆乘渊亲口禀报谢、苏二位侯爷午时方至;
——魏府大婚,满朝文武理当前往道贺才是。
可为何……为何他们会齐齐现身于此?
景瑄帝彻底收回手,凌衡失力重重栽在地,剧烈咳嗽起来,他瘫坐在狼藉之中,大口喘息着,却扬起胜券在握的狞笑。
第135章遗诏(又是两章)谢苏二人前……
谢苏二人前一日确已接到陆乘渊传信,言明今日午时方至罪思堂。然天光未亮,宫中便遣了八抬大轿,将二老急召入宫。其余三品以上官员本欲赴魏府喜宴,行至半途也皆被御前侍卫截住,称陛下有要事相召,这才稀里糊涂赶来罪思堂。
及至罪思堂前,只见陆乘渊玄衣佩剑,肃立阶上,命众人噤声静候。
群臣虽心中疑惑,却也不敢违逆,只得屏息候在阶前。却不料,听到这么一桩桩秘闻。
冷宫寂静空旷,屏风后二人声音激沉,他们想听不见都难。
景瑄帝面色瞬间煞白,广袖一展,厉声喝道:“如此多人入宫,为何无人通传?!”他一步步跨过屏风,凌厉的目光扫过殿内群臣,最终死死钉在陆乘渊身上,“何时起,朕的皇宫竟由你姓陆的做主了?!”
陆乘渊面色平静,一双眼却直看入他的双目,“陛下莫非忘了?是您亲口下旨要审前朝太子,臣不过是奉旨请诸位大人前来听审。”他侧身转向阶下群臣,“诸位大人,可都听清楚了?”
一阵沉默后,镇北侯谢林率先出列,单膝跪地。老将军声如洪钟,“臣斗胆请陛下昭告天下,为陆熠将军洗雪沉冤!”
殿中哗然,众臣神色惊惶,彼此相顾。
随之,文远侯苏平修颤抖着以掌撑地,缓缓跪伏,声音苍老却激昂,“老臣以死相谏,请皇上使沉冤昭雪,还陆将军与南境十万将士以清明!”
一语毕,霎时间,众臣齐刷刷跪倒,呼声震天,“请陛下——还天下清明!”
“放肆!尔等是要造反不成?!”景瑄帝以手横指,怒不可遏道:“朕哪里对不起这天下,尔等竟敢逼朕向天下罪己?”
苏平修以额触地,“陛下圣明,开创大晋盛世不假。然十年前那场风波牵连甚广,民间早有微词。近日学子闹事,更令流言四起。”他抬起头,浑浊的眼中含着泪光,“圣主明君,不以认错为耻。若一纸诏书能安天下之心,陛下仁政依旧,何损圣明?”
“荒谬!”景瑄帝广袖怒挥,“朕何错之有!?”
陆乘渊微微敛眸,“若陛下执意不写,那臣便唯有帮陛下一把了——”
“来人。”
一道沉声落下,众臣身后响起铿然甲胄声,只见两队黑甲精兵自殿外列阵而入。
众臣慌忙退避两侧,殿中霎时空出一条通路。
为首将领单膝跪地,铁盔下的面容肃杀冷峻:“西北都司指挥使严崇,听候王爷调遣!”
景宣帝目露惊恐,却极力稳住发颤的指尖,直指严崇,“大胆!朕未下诏调令,你竟敢擅自从西北回京!”
严崇抱拳单膝跪地,字字铿锵,“末将听闻陆将军死因存疑,军心浮动。西北二十万将士,已有五万精锐驻扎京郊。不讨个明白,末将无颜回营复命!”
五万精锐已驻扎京郊?
景瑄帝猛地转向陆乘渊,声音里带着前所未有的惊怒,“你、你竟敢私调边军?!你们……!”他胸口剧烈起伏,一手扶着胸前,一手横指众人,“一个个是要逼宫造反吗?朕若退位,于你们又有何益?”
陆乘渊道:“陛下,臣原以为市井传言不足为信,不过是有人借机闹事。直到今日亲耳听闻才知父亲当年尸骨无存的真相,心中悲痛不堪。那些学子所言,字字血泪回荡耳畔,臣实在难以再装聋作哑。”
他说着“悲痛不堪、字字血泪”这样的话,一双深眸却沉静得像月下无波无澜的湖,声音亦是出奇的平静。
提及闹事,镇北侯开口道:“启禀陛下,如今宁南贼寇屡犯我朝边境,烧杀掳掠无恶不作。边境百姓流离失所,逃难者
数以万计,更有大批流民涌入京城。若非十年前宁南之患未能根除,何至于此?西南驻军虽已奉命驰援,但终究经验不足。若得昭王殿下挂帅,必能震慑贼寇,还边境太平!”
陆乘渊眉梢微挑,冷然道:“宁南乃家父战死之地。若当年死因至今未明,本王身为人子,有何颜面踏足?即便去了,也只会徒增悲愤,难以专心对敌。更何况——若有边境百姓问起当年旧事,本王该如何作答?但……”他故作停顿,自眼尾睨向景瑄帝,“若是有陛下的罪己诏书在手,那便另当别论了。”
景瑄帝恍悟,连道两声“原来如此”,手指镇北侯,目光却死死盯着陆乘渊,“原来你是这般要挟他们的?”
他说着,上前几步伸手欲扶镇北侯,语气刻意放柔,“爱卿何必如此?快些平身。我大晋人才济济,良将如云,何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