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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茂眼珠一转,目光落到对面花娘手里的酒壶上。他抬手指了指,带着五分醉意五分怒气,质问道:“哪个嬷嬷教你用这个替沈大人斟酒的?”
陆乘渊身侧的花娘被何茂这么一点拨,瞬间会意。只见她随即起身,裙纱轻摆,在几人眼前划出一个张扬的弧度,就这样大胆地骑坐在陆乘渊腿上,声音娇滴滴地能掐出水来,“大人,是奴家伺候地不周到,大人喝了这杯,就当是原谅奴家了,可好?”
向来见怪不怪的陆乘渊,此刻竟也似乎怔愣了一下。他方才一直半推半就地做样子,欢场中的逢场作戏、孟浪场面,他并非没见过,虽浑身不自在,却也能勉强应对。
可突然兵临城下,他才体会到见过是一码事,亲身经历又是另一码事了。
未及他做出回应,那花娘纤手一提,将酒壶抬起,往后仰了仰头。叮咚酒响,美人朱唇微启,玉手微扬,醇香的酒液便潺潺流入檀口,花娘便附身朝陆乘渊倾身而去。
陆乘渊坐在薛南星的左侧前方,不远不近。
薛南星刚看准一块大肉,伸出筷子,甫一抬头便撞见这突如其来的香艳画面,只觉得头皮一下子要炸开。花娘的青丝如瀑洒落,一丝一缕,逐点遮盖二人的侧脸、脖颈……
她看不清陆乘渊的表情,却在这一瞬,生出莫名的不知所措,仿佛偷窥被抓包般,恨不能挖个地缝钻进去。
薛南星近乎慌乱地移开目光,胡乱夹了一块什么,又胡乱地塞到嘴里,尔后单手撑额,将自己与两步之外的香艳隔离开来。
这一幕堪堪落入陆乘渊凌厉的眼尾。
他阖了阖眼睑,不露声色地深吸一口气。下一刻,广袖中原本一直紧握成拳的手蓦然松开,腕间轻转,桌下旋即闪过一道白光——
“唔……咳……咳咳……”薛南星侧膝突然传来一阵刺痛,如钢针入骨。偏偏口中之物还未下咽,陡然这么一吃痛,憋得她连呛出一连串咳嗽。
然而,还未待她从突如其来的痛感和呛咳中缓过来,坐下方凳一歪,身子猛然失重。只听得“砰”的一声,她整个人摔倒在地。
“张大人!?”何茂惊惶失措地站起身,分不清是醉酒还是惶恐,脚下踉跄几步,竟一下子跪坐在地,“您没事吧?这凳子怎么……来人!”说着,他爬起身就要斥责门口的小厮。
薛南星疼得几乎说不出话来,半晌才痛苦地挤出几个字:“没、没事……”
她这头话音刚落,陆乘渊那悠悠淡淡的声音便飘了过来,“张大人这是怎么了?”
怎么了?
薛南星回过头,瞧见他那副冷眼旁观的神情,只觉得既可恨又可笑。方才摔下来那一瞬,目光落在地上和那张摇摇而坠的凳子时,她就明白怎么了。
两颗烤杏仁,地上落一颗,凳脚上嵌一颗,除了他陆乘渊能有这样的内力,还能有谁?眼下他猫哭耗子地这么一问,哪里是关心她怎么了,分明是在要挟她,让她替自己挡了方才那桃花劫。
薛南星只觉牙槽都快咬碎了,胸中怨气翻腾了半日,才悻悻然道:“定是连日赶路,腿疾又犯了。”
“腿疾?”何茂又问一句,“张大人有腿疾?”
薛南星瞥一眼陆乘渊,朝何茂点了点头,“是,幼时落下的隐疾。舟车劳顿、刮风下雨便会发作,尤其是左膝。”
何茂听了这话,神情复杂,眼底是想压又压不住的庆幸。他悄悄觑了觑陆乘渊,这才凝眸道:“张大人既然身体不适,还是早些回客栈歇下才是。下官这就命人……”
“咳咳……”陆乘渊突然掩唇咳了两声。
何茂不以为意,接着道:“命人送您……”
“咳……”
何茂一愣,正欲再言,只听得另一人突然道:“不必!”
薛南星立时打断,若她再不开口,陆乘渊怕是要一直咳下去。
“不必了。”薛南星近乎妥协地说了三个字,又朝陆乘渊敷衍地拱了拱手,“劳烦沈大人与本官一同回客栈。”
“这……”何茂一头雾水,你腿疾犯了,拉人家沈大人一同做什么,他转头一看,见那位沈大人摇着折扇,果然面露难色。
陆乘渊目光流连,一一掠过手边那桌美酒佳肴和含情脉脉的花娘,最后落在薛南星眼中,挑眉问道:“沈某人既非良药,也非大夫,纯甫兄腿疾犯了让在下陪着能做什么?”
薛南星:“?”
第69章车室(上)唇上落下一片温凉的雪花。……
陆乘渊目光流连,一一掠过手边那桌美酒佳肴和含情脉脉的花娘,最后落在薛南星眼中,唇角似笑非笑,“沈某人既非良药,也非大夫,纯甫兄腿疾犯了让在下陪着能做什么?”
薛南星简直觉得不可理喻。
她蓦地瞪大眼,带着质问去看陆乘渊,可甫一撞入他的眼,这种不可理喻霎时变作了不可思议。
陆乘渊本就生着一对桃花眼,眼尾稍长微挑,可偏偏这样好看的眼尾平日里是清冷的、凌厉的。然而此时此刻,眼尾的清冷与凌厉被三分醉意隐去,余下盛满雪的清亮眸子,一笑似有微霜般的温柔。
她心中突然生出一道念头,此人不是在为难她,而是在……调戏她!
一股热意倏地直冲脑门,薛南星的两颊登刻间红成一片。